放了两天的窝头硬的像石头,云召召咬了一口又吐了出来,味儿怪怪的,把窝头丢到一旁,就着大葱连喝了两碗糊糊。
她摸了摸肚子,对自己的饭量惊讶不已,这瘦身板,竟能喝掉两碗粥,这是前世从没有过的饭量。
还是在没有菜的情况下。
又一想,村里人劳动强度大,饮食又差,吃的自然就多些。
至于炒菜吃,在没找到挣钱的法子前就甭想了。
因为榨油技术落后,大燕的麻油一百多文一斤,百姓吃菜以蒸煮为主,无人吃的起炒菜。
前世自父母离婚后,每次爸爸下班晚了,云召召就动手做饭,想让爸爸回来轻松些。
不管她把饭做成咋样,爸爸每次都笑着夸赞一句:“恩,好吃!召召真厉害!”吃的也比平时多些。
后来妈妈去世,她一直一个人生活,吃不惯外卖,又常怀念那段父女俩相依为命的时光,就自己动手做饭,厨艺逐渐长进。
可惜,当时心里的怨念太深,加上各种原因,她再也没能为爸爸做一次饭,没听到一句:“恩,好吃!召召真厉害!”
正应了那句话,人生无常,没有人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这一世,想好好做顿饭都成了奢望。
云召召把锅刷了,把刷锅水里的清水倒掉,剩下粘稠一点的,把窝头掰成小块泡进去喂了鸡。
鸡看到食,一窝蜂似的涌来,争先恐后的拼命啄食,跟饿疯了似的。
两只大芦花鸡还炸着羽毛欺负弱小,边吃边用锥子似的尖嘴啄同伴两口,驱赶其它鸡,其它鸡一边缩头,一边咯咯叫着探头抢食,一副又怂又委屈的样子。
云召召扶额,原主天天给鸡割草捉虫,一天喂好几次,她昨儿只喂了一次,鸡也跟着她受委屈了。
她往鸡窝里瞅了瞅,里面光秃秃的,一个鸡蛋也没有。
土鸡本来就产蛋少,若喂不周到,就更不成了,一个蛋能卖两文钱呢,可儿戏不得,以后得小心伺候着。
翠花吃完蛋羹,躺回了床上,见女儿进来,嗔道:“刷个锅刷这么久,还不是哄骗我,让我自个吃独食?”
云召召看碗里刮的一干二净,心里高兴,笑道:“哪有,我刚去喂鸡了。”
翠花拉住女儿的手,语重心长的说:“昭昭,娘知道你的心意,可以后再不许这样了,一顿饭吃了俩鸡蛋,什么人家禁得起这么吃?
太奢侈了。”
“不奢侈,咱自个儿家的东西,又不是花钱买的。
两个小鸡蛋,不抵一个鸡蛋大,若不是您这病不能多吃,我还想多嗑一个呢!
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我,您放宽心养病就成。
在我心里,啥也没您的身子要紧。”
翠花叹了口气,“说实话,你自个儿去京城,我也不放心。
可是没法子。
别说我身子不争气,即便是我没病,也无法去见你父亲。
我身份卑微,又是二嫁之人,去了只会让他蒙羞,让云家蒙羞。
你则不同。
你是主子,是云家的庶长女,即便是郡主也得高看一眼,再有你父亲护着,定能给你找个好夫家。
若嫁到这,一生都会战战兢兢,忍饥挨饿,不知哪个灾年,就会被夫家换了粮食。
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当年被你舅父卖到妓院就是例子,卖儿卖女,甚至易子而食的事都不是稀罕事。”
云召召点头:“我知道,人饿急眼了,做出啥有悖人伦的事也不奇怪。
娘这些年吃苦耐劳,一日也舍不得休息,就是怕撑不过灾年吧!”
翠花笑道:“不止是我,家家户户省吃俭用的,都是为灾年做准备。
你父亲说过,‘世之有饥荒,天下之常也。’
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五年,这十五年大灾荒没有,小灾年经了好几次,只咱村就饿死过不少人,都是又馋又懒,或不善过日子的。”
云召召笑道:“被教育了,您这是责我不会过日子呢!
等着,我迟早想出挣钱的法子来。
可娘说的也不对,不管何种方式过日子,都是以人为本,没人了攒钱干啥?
还有,听您的描述,父亲对您用情至深,绝非浅薄之人,您怎知父亲会在乎其他人的看法?
或许,不能见您一面,才是父亲最无法释怀的事。
正如您想把骨灰葬到父亲必经之路一样。”
翠花眼眶湿润起来,痴痴的看着虚空处,好一会没有言语。
云召召轻声道:“您别伤心!往后没欺负咱了,好好将养几年,您会慢慢好起来的。
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京城,跟父亲团聚,父亲一定会很高兴的。”
“你父亲不会嫌弃的。”翠花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昭昭,我明白你的孝心。
可是为时已晚,我的病我知道,真的好不了了。
我的腹腔如烈火烧灼般难受,尤其是饭后一个时辰左右,更是腹痛难忍,如斧砍刀割一般。
平常不过是强撑着,其实这身子早已千疮百孔,油尽灯枯,即便是日日吃蛋羹,也将养不过来了。”
云召召俯身抱住翠花,柔声道:“娘,别这样想,您这病不是要命的病,能好,咱自个儿不能吓自个儿,得对自己有信心。
您就想,父亲日夜思念他的青萝,不定多煎熬呢,您得好好珍重自身,养好病早点去京城相见才对呀!
我正在想挣钱的法子,等我挣了钱,买辆马车拉着您,咱坐着马车去京城,气死那个郡主。”
翠花噗嗤笑了一声,拍了下女儿的后背:“哪有直呼长辈名字的,淘气!
还把远行说的跟游山玩水一样。
一辆牛车2000钱,马车上万,咱家那点钱只够买半匹马。
那点钱,走着去也够呛能够。”
云召召松开翠花,眨着大眼道:“我说我挣到钱后。
千里迢迢的,用脚丫子啥时候走到,一路风吹日晒的,我哪舍得您吃那苦头。
咱得风风光光的回去,高高兴兴的过日子。
郡主害了您这么多年,即便她有皇帝撑腰,咱也得气气她,给您出出气不是。”
翠花摇摇头:“郡主的日子不会好过,她太不了解你父亲了。
你父亲嫉恶如仇,她这样非但不能独占你父亲,反而会把他推远。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强行改变只会反噬己身。
我是,她也是。”
云召召不解:“关您什么事?您又没害她,是您和父亲先结识的。”
翠花低声道:“按郡主的话说,她心仪你父亲多年,用情比我早,比我深。
我的错是不该异想天开。
我与你父亲的身份是云泥之别,当个贱妾或婢女就是上天的恩赐,我却没有珍惜,还隐瞒过往,冒认恩情骗你祖父母。
若我没有生过当你父亲妻子的妄想,你父亲也不会迁怒郡主,让她生了嫉恨之心。
是我把自己的福气全都挥霍干净了。”
“昭昭,我和郡主各有错处,各人因果各自受,各自业障各自消。
你不要插手大人之间的事。
护好自己,照顾好你父亲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