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嫂二人一路笑着回到自己的小院。
对比其他地方,这个院子可以说又小又破。
其他院子,两面都有东西厢房。
他们住的院子,东西两面是围墙。
东面墙下有一丛竹子。
西面墙下有两棵芭蕉树。
中间只有一条半步宽的石板甬道。
两人刚一进院门,就见院子里异常热闹。
丫鬟翠竹依照陶大娘的吩咐,送来了布匹、做鞋的缎面、几样首饰、还有一块银锭。
另有两串铜钱,这是发给俞小宛的月钱。
翠竹还带来一老一少两个下人。
小的是贴身丫鬟,约莫十六七岁,瘦长脸,额头上有块红色胎记,叫明月。
老的是粗使的婆子,五十岁上下,叫李婆婆。
翠竹语气威严地向明月和李婆婆交代,要他们尽心尽力服侍好俞大娘子。
言外之意就是,俞大娘子虽然是个寡妇,但也是正经的主子。
谁也不能怠慢了她。
俞小宛瞧见了翠竹的态度,又看看炕上摆满了银钱布匹,不禁心生好奇。
陶家不仅无缘无故地把她接回来,还对她出手阔绰。
这就值得深究了。
陶家为何平白无故地接一个外人来家里享福?
其他人都走了以后。
姑嫂二人坐到炕上。
踏雪连声惊呼:
“哇——哇——娘怎么会赏你这么多东西?”
言语之间,流露出一丝艳羡。
踏雪打开一个首饰盒,发现里面是银簪子、珍珠、绢花等头饰,又惊叹一声:
“哇——”
俞小宛见踏雪垂涎欲滴的样子,说道:
“你要喜欢,挑一个走吧?”
踏雪似乎动了心思,但犹豫了一下,还是摇摇头:
“这是娘送给你的,我不能拿。”
看来,小姑子年纪小,对人情世故却了解颇深。
这是种在处境艰难中练就的谨小慎微的性格。
俞小宛突然有些感同身受。
她望着踏雪胖乎乎的脸,小声问:
“小姑,你亲娘呢,你亲娘去哪了?”
踏雪惊愕地抬头望着俞小宛:
“你,你怎么看出来的?”
俞小宛觉得,她与小姑子有些惺惺相惜的缘分,也就慢慢不再防范了。
她说:
“我看出来了,你不是婆婆的亲生女儿,你是庶出的吧?”
踏雪努力点头,眼神里带着一丝怅然。
“你亲娘呢?”
“我亲娘——她改嫁了。”
“改嫁?是公公死后改嫁的吗?”
“嗯。我爹死了没两年,我现在的母亲,就找了王媒婆,把我亲娘从家里发落出去了。”
踏雪的娘,是家里的小妾。
而陶大娘,是家中正妻。
正妻是有权发落小妾的,尤其是主君不在世的情况下,小妾任由正妻处置。
小妾若有所出,还能有所倚仗,说不定能母凭子贵,跟正妻在同一屋檐下相安无事。
要是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再不得正妻喜欢,常常要被发卖。
踏雪的亲娘,生下女儿,也算是于陶家有功。
所以在陶家主君去世以后,陶大娘原本愿意容忍这个妾室。
可是,这个妾室当时很年轻,又颇有几分姿色,且举止轻佻。
这种女人,放在家里,始终是块心病。
最重要的是,陶大娘眼看着家中四个儿子日渐长大。
踏雪的亲娘却总是在几个郎君面前晃悠,卖弄风骚。
陶大娘生怕妾室哪天勾搭上自己的儿子。
到时候,不仅兄弟几个身败名裂、前途无望,陶家也会臭名远扬。
所以,陶大娘干脆一狠心,叫王媒婆把踏雪的亲娘送走改嫁。
至于嫁到哪里,谁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