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见家长总是会莫名的紧张。和年龄无关，和次数无关。向南现在深有体会。
两世为人的他，这会儿心里依然“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虽然说是两世为人，其实这也才是他第二见女方家长。
第一次是去林晓妍家。
向南永远记得当时的情景——林晓妍的母亲王桂英系着碎花裙，提着一把菜刀站在门口，警惕地看着想要拱自家那棵白菜的猪。
想到这个画面，他没来由的扑哧一笑。心里的紧张感也随之消失。
还没吃早饭，他就去楼下水果摊买水果。
李香兰说早上的水果最新鲜。他不知道这是什么逻辑，却又觉得似乎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因为目的明确，他很快就挑好了。满满的两口袋——一袋给未来的丈母娘家，一袋自家吃。
至此，他用三天时间，花光了高中三年所有的积蓄。
打车去任雪家，他还是找向北借的十块钱。由简入奢容易，由奢入简难啊！向南忍不住在心里感叹。
出发之前，他给任雪打了个电话。他下车的时候，任雪站在路边等他。老房子没有电梯，任雪家住七楼。一口气爬上七楼，再年轻的身体也有些吃不消。
两人在七楼的楼道口刚冒头，一个系着围裙，身材丰腴的女人迎了上来。女人身后还有一个留着BOBO头的漂亮女孩。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吊带背心，深蓝色的牛仔短裤，雪白修长的大腿十分晃眼，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的气息。
丰腴的女人是任雪的母亲周韵，性感的女孩是任雪的姐姐任依琳。
“小南来啦。快进屋……”
“丈母娘好——”向南下意识地来了这么一句。他知道眼前这个身材丰腴的女人是任雪的母亲。周韵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向南反应过来，马上改口说，“阿姨好。”
“扑哧！”任依琳看到母亲吃瘪的样子，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抱着胳膊，胸口被挤出一条深深的沟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向南。眼前这个男孩有点意思，和她想象中的高考状元有些不一样。
“快进屋，进屋……”周韵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招呼向南进屋。
“路上顺道买了点儿水果。”向南把水果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来就来嘛，还带什么东西。”周韵的脸上重新泛起热情地笑容。
不知道为什么，向南心里有些慌。他总觉得任雪的母亲是笑里藏刀。他突然有些怀念王桂英那明晃晃的菜刀。
向南跟在任雪母亲身后，走进客厅。
客厅很大，比他们家那安置房的客厅大好几倍。地上铺着明亮照人的地砖，比他们家那水泥地板有档次得多。装修就更不说了，他们家仅仅是把墙刷白，然后摆着几件从农村搬过来的家具。
“小雪，你们在沙发上坐一会儿，聊聊天，我去做饭。”周韵说完，转身进了厨房。
“葡萄，要不要来两颗？”任依琳盘坐在沙发上，一边吐着葡萄皮，一边把装有葡萄的果盘递到向南面前。
“不用，谢谢。”或许是单亲家庭的缘故，有陌生人在的时候，向南总是有些放不开。
“向南，你想好报哪个学校没有？”任雪看着不说话的向南，主动找了个话题。
“他这个成绩还用想，肯定是京华大学了。”任依琳接过话说，“不过小雪肯定希望你去燕大。”
“我哪有……”任雪被姐姐说中了心事，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还没想好，后天才填志愿，不着急。”这两天，燕大和京华大学招生办都给向南打过电话，向南说还没想好。
三个人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有古灵精怪的任依琳在，气氛倒也还算热闹。
刚过十二点，任康平回来了。穿着一身警服，应该是刚下班。周韵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依琳，你们两个把桌子收拾了，准备吃饭。”
很快，菜就上齐了。满满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任康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茅台，招呼向南在自己身旁坐下。
想到后世三千块一瓶的茅台，向南觉得有钱了一定要先屯一些。
“会不会喝酒？”任康平问向南。
“可以喝一点……”向南说。
任康平给向南摆上一个白酒杯。
倒酒的时候，向南下意识地扶住杯子。
周韵一直在打量向南，看到这一幕，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的表情。
“那个……能不能帮我拿个勺子？”向南指了指自己缠着绷带的右手，表情有些尴尬。
“我去拿。”小雪马上从凳子上起来，跑进厨房拿了一把勺子，放到向南碗里。
“向南，我代表我们全家敬你一杯，感谢你救了小雪。”任康平端起酒杯站起来。向南赶紧跟着站起来，端起酒杯碰了一下，然后一口干了。
向南感到喉咙像被火石灼烧了一般，火辣辣的感觉一直延伸到胃里，忍不住冷吸了一口气。勺子夹菜不方便，小雪成功地扮演了他右手的角色。
很快，他的碗里就被堆积得像小山一样。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也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尴尬。
“向南，你爸妈是做什么的？”周韵突然说。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妈在我们家附近的邮政银行做清洁工。”向南不卑不亢地说。
“不好意思……”
“没事儿，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向南脸上流露出这个年龄不该有的沧桑和落寞。
“向南，喝酒。”任康平又一次举起了杯子。
……
这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一瓶白酒见底的时候，向南拒绝了再喝一点的提议。一下子灌进去半斤白酒，年轻的身体可能有些不适应。头昏沉沉的，向南想回家睡觉。
不知道为什么，在他不多的意识里，仍然夹杂着一丝不自在的情绪。他稍微坐了一会儿，就找了个借口，起身告辞。
“向南，我送你下去。”任雪马上跟着起身。
“小雪，你把碗洗了，我去送向南。”周韵叫住了自己的女儿。
任雪还想说什么，被姐姐依琳拉进了厨房。
“阿姨，不用麻烦，我自己下去就行了。”
“没事，我刚好有事儿要下楼，顺路。”周韵说。
向南没有再推辞。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在楼道里，谁也没有说话。楼道里只有“滴答滴答”的脚步声在回响。
“向南——”走出楼道，周韵叫住了向南。
“嗯……”
向南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丰腴的女人。她特意送自己下楼，肯定有什么话想对自己说。而且要说什么话，向南也能猜到个大概。所以，他一直在等她开口。
“阿姨真的很感谢你——”
“阿姨，你直接说但是吧。”向南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周韵的话。
“好。你和小雪的事情我都知道，我是觉得，你们现在还小，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业上。阿姨也念过大学，并不是说你上了大学，就可以放松了。恋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它还关系到两个家庭，我希望你能够理解。你懂我的意思吗？”
“阿姨，其实你不用和我讲这么多道理，你直接说要我怎么做就行？”向南强忍着心中的不快。
“阿姨希望你以后不要再和小雪联系了，你能做到吗？”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向南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回去了。”
“这里有五万块钱，”周韵从手提包里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你救了小雪一命，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我想你现在应该需要……”
“谢谢。”
向南没有像小说中的主人公那样——霸气地说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他接过塑料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三楼的窗口，任依琳站在窗边，目睹了楼下的一切。母亲的行为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曾经也有过类似的经历。
只是小雪……
看着向南渐渐远去的背影，任依琳莫名地觉得有些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