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宫里出来,月华如水,萧清若低着头往马车的方向走,忽然听见苏杞在身后叫她。
“陪我走走吧。”她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了低落。
她于是说好。
这一段路像是长到看不见尽头,他和她的影子斜拉在地上,苏杞有些醉了,整个人靠着她,跌跌撞撞的朝前走,她只得费力的架住他。宫人在旁侧赶过来扶,被萧清若摆摆手拒绝了,耳边有热的气息,苏杞的声音响起:“刚刚在宴席上……你怎么都不看我?”
她张张口,她有无数个理由,譬如规矩,或者姿仪,也有那些委屈和不甘,反正他醉了,她也醉了,有些话说出来就当是一阵风,吹过就散了。
“你就那么喜欢十七郎……”苏杞说到这儿笑了笑,“也是,他可是你的夫君啊……但是你告诉我,我们从前的那些情意,是说忘就能忘的么?”
萧清若僵直了身子,走的浑浑噩噩。
可是苏杞,如果你忘不了也放不下,当初为什么不去争取?萧清若抬手招了宫人过来将苏杞扶到车内,长长叹了一口气。
但她又有什么法子?
隔天苏杞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他新换了一身衣裳,又巴巴的赶过来将另一套亲自送过来,对她说:“这是东市里最时兴的样式,我觉着这一身最配你,你快换上看看。”
萧清若坐在镜子前没有动,手里的螺子黛滑下去,她看着镜子里映出的自己,还有身后的苏杞,一时不知道应该作何反应。
“欢喜得傻了?”苏杞从桌案上拾起螺子黛,端详了她半晌,替她描好了眉,“清若。”他这样叫她,“从前的那些……都忘了吧,我们从头开始,好不好?”
萧清若看着镜中的自己,低低的说了声好。
那之后苏杞和从前果然不同了,夜里也不再宿在书房,偶尔会在晨起时替她画眉,起初手生,画出的眉形歪歪扭扭,后来渐渐熟练了,京中流行的眉形都被他画了个遍。再后来苏杞开始给她梳头,萧清若看着他握着牛角梳的手,在镜中对上他的眉眼,慢悠悠的道:“凤髻金泥带,龙纹玉掌梳……你在这方面倒是有些天赋。”
“那你为什么还不问我?”苏杞手下动作不停,没多久就梳好了随云髻,他从妆奁里挑发饰,比量了很久说,“一会儿让人去给你打几样首饰,你喜欢什么样的?还有,我在等你问我。”
问……什么?萧清若呆了一下,“你这梳头的手艺和谁学的?”
这回轮到苏杞愣住,“有句诗不是说……妆罢低声问夫婿?”
萧清若噗嗤一声笑出来。
如果一切都如景昭十二年这样,他们有时间重来,然后在往后漫长的时光里相伴相携,会有一双儿女……他们应该是有这个可能的,萧清若想。
但在景昭十二年的秋天,苏杞忽然被封为燕王,那之后他的事务忽然变得多了,每天都有一茬又一茬的人来到燕王府,她困于后宅,只从奴子们的只言片语里听说渤海王式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