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桥流水旁,青砖茂林间,初春的房陵城已经化去所有积雪,在连绵不绝的群山环绕下更加的如画如烟。
红日初升,阳光柔和的洒向县城里的每一个房屋。
坐落于西北角的道路旁不断传出鸟鸣,一个俊朗的少年吹着口哨,双手抱着个脑袋大的酒坛子,满面喜色。
这条路通往的县里的大狱,房陵城乃三州交界之处,故周边重刑犯都会送来这里。
凡是此等规模的牢房都有朝廷术士布置的阵法,专门克制气机运转与流动,所以武力高强或是身负异术之辈,也不得不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里。
少年身着便装,面对严密的守卫却畅通无阻。只见牢门口最后一个守卫热情的打招呼道:“平安,这么早就买酒送来啦?”
少年名叫沈平安,他笑着回道:“可不是,这莫老头馋酒馋的很。”
那守卫用手指搓着一个手势,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贼兮兮的问道:“拿到了?”
“拿到了,拿到了,不然按着咱的规矩也不能给他赊着账。”
沈平安边说着边又像之前一样掏出一个碎银,抛向对面。
守卫也是喜笑颜开,接过碎银道:“谢了,兄弟。”
“哎,不必客气,有福同享嘛。”
守卫打开牢门,沈平安快步走了进去。
这房陵大狱虽也是有些阴暗,但并没有潮湿发霉的味道,而且每个牢房也都整整齐齐,可见经常打扫。
而“天子号”牢房不仅环境舒适,还有特殊服务,提供特殊服务的人自然是狱卒沈平安。
还没见到人,莫老头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哎呦,你小子总算来了,等苦老头子了。”
沈平安笑着打趣道:”你这莫老头,鼻子还真是好使。“
快步走到老者跟前,酒和一烧鸭都顺着门缝塞了进去,老头子迫不及待的打开酒坛子,仰头就喝,咕噜咕噜的一阵过后,老头一脸满足。
此时沈平安其实心里更满足,昨夜按照莫老头的指示,竟然真的城北的破庙里找到了金子,他还从未亲眼见到过这么大的一锭金子,足足有二十两,兑换成白银的话少说也两百多两,要知道,自从在这里搞特色服务以来,他也总共才攒了不到一百两的银子。
这莫老头听说再过一个月就要押解进京,剩下的日子就算天天好酒伺候,也还能落下不少呢。
真是人不可貌相,之前觉得这老家伙就是个坑蒙拐骗的货色,没想到出手还挺大方。
至于这个钱是不是正规渠道得来的,沈平安不在乎,至少他挣的这个钱可是自己的勤劳的双手换来的呀。
慢慢的一大口烈酒下肚,莫老头打了一个饱嗝,也不知道从哪里突然抽出来一根铁笛,扔给了沈平安,“今晚子时前再去一下破庙,老头子原本与人约好在那里见面,可现在身陷囹圄,只得请你将铁笛送给他们,事成还有五十两银子。”
又有五十两?沈平安接过平平无奇,两眼放光,如果是之前,他是万万不信的,但昨晚拿到了金子,他不得不信眼前的是一个大客户。
“莫大爷,您老吃好,有事再唤小子。”
老头摆摆手,此刻正在享受,也是懒得再搭理沈平安,倒是隔壁姓许的中年人满脸坏笑的招了招手。
沈平安凑过去,露出让人如沐春风的微笑问道:“许大叔,您有什么吩咐?”
这许青舟是前几日刚进来的重刑犯,花了二两银子进的天子号。
这大狱在两年前被沈平安分为天字号,地字号和人字号。
天字号的犯人不用带锁链,有床有被子,房间那是干净整洁和卫生,想住进来很简单,交个一两银子,办个会员就成。
此外沈平安提供特色服务,吃喝玩乐应有尽有,当然,每个项目都是明码标价,因为除去成本,剩下的银子还要打点牢房内外的兄弟,所以价格肯定是不便宜。
地字号的条件就差了些,当然相应的银子也就少些,至于特色服务,只要给钱,沈平安是不会区别对待的。
最后的人字号关的大都是底层百姓,实在也是敲不出什么油水,沈平安不会与他们多费什么口舌,当然也不会欺辱他们,只是要求他们自己定期打扫,而自己也会保证不会断了他们的水食。
一切安排的就犹如那每晚爆满的青楼—-井井有条。
看着人畜无害的沈平安,许大叔贱兮兮笑着说道:”沈兄弟,记得你前日说过,吃喝玩乐,应有尽有,此话可当真?“
“那是当然,只要我能弄到的,只要你能给得起银子。”
那许大叔怀着有些期待的表情说道:”那勾栏里的姑娘你能不能弄进来,我好些日子没碰,实在憋的有些窝火啊。“
我去,你这需求还挺强烈,自己都放了假,兄弟还不想放假?
沈平安表面不动声色,淡淡道:“这你想多了,小子我可没这个本事,不过……”
凑近了些,沈平安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个小瓶子,悄声声的说道:“人虽然给你弄不到,我这里却是有另一个宝贝,满满一瓶的油,你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啊。”
“这是,猪油?”
“不是,这是我自己调配的好东西,润滑清香,还方便擦拭,可别有一番风味哦。”
许大叔略微有些失望的心情又被调了起来,问道:“这一瓶,怎么卖?”
“一瓶五两银子。”
“就这一小瓶,这么贵?”
沈平安摸了摸鼻子说道:”一份价钱一份货,这等独一无二的东西,值不值这个价,大叔你用了就知道了。“
许青舟看起来有些犹豫,他沉吟了片刻道:”我要求试用一次,感觉好了,我就买。“
哎喂喂,想啥呢,你这厮是想白嫖啊?
在内心吐槽的沈平安装作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道:”许大叔,这真是对不住,我们的服务谢绝试用,也概不赊欠。“
这许青舟此番就是因为女人进了大牢,某天早上一醒来,发现自己的情妇死在了床上,而这时情妇的丈夫带着人恰好赶来,直接揪着他见了官。
这样的巧合有什么猫腻沈平安其实心中有数,只是他对别人是不是被陷害的不感兴趣,他从来不会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只是对这位大叔的强烈需求表示同情,进来之后如果不会自己动手解决,怕是得憋死在这里了。
果然,早已忍了几日的许大叔咬了咬牙道:”得了,你这瓶油我要了。“
说罢他从鞋子里来回摸索。终于抠出一块碎银,递给了沈平安。
后者平时很爱干净,但此刻丝毫不嫌弃这从臭鞋里抠出的银子,一手递出瓶子,一手飞快的将银子握在掌心。
这世间,只有银子才是最纯洁的。
恩,它在我心里,神圣而无法污染。
又小赚一笔的沈平安如是想着。
“平安,平安。”
正当沈平安沉浸在又小赚一笔的喜悦当中,一声叫喊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一个人影从拐弯处出现,个子不高,圆头圆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是府衙里的快手燕小六。
还不等燕小六开口说事,沈平安抢先问道:“是卢大人有事要找我吧?”
“可不是吗,卢大人让你现在就过去。”后者笑眯眯的回道。
卢大人是房陵县的知县,是个五十多岁的老油条,据传以前也是做了大官的,只是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被贬了,待在这县城也快十来年了,似乎早就被朝廷遗忘。
这个卢知县在沈平安眼里是个没素质的老头,因为沈平安聪慧,便经常使唤他办一些职责外的难事,可恨的是从来没有付过银子,这便是沈平安觉得这个糟老头没素质的主要原因。
哎,虽然不知道有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但可以肯定,我又要被这老头子白嫖啦。
沈平安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还是赶紧跟着燕小六向牢房外走去。
毕竟是顶头上司啊,舔舒服了最起码可以保证牢里的生意顺顺利利。
打工人,打工魂,打工实在不容易啊。
二人出了牢房,径直向县衙走去。
房陵的大牢比较特殊,虽是县级大牢,但规模远比一般的县级大牢要大,三州的一些要犯常常被放在这里中转,所以大牢也是独立建立,与县衙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
沈平安也不着急,不紧不慢的走着,都知道是白嫖了,谁还要卖力往前冲呢?
二人边走边聊万花楼里的姑娘,哪个姑娘大腿又有颗痣被发现啦,哪个姑娘又解锁新的技能啦,甚至最近还传出了吴家公子是牙签的新鲜事,二人兴致勃勃的交流着,时不时发出男人都懂的笑声。
突然,二人所在的街道上传来一阵骚乱,两个人影在街道中穿梭,惹得行人纷纷避让。
沈平安仔细看去,只见前面一个有些瘦小的男子踉踉跄跄的,满脸狼狈的奔走,后面一个大汉怒气冲冲,紧追不舍。
终于,瘦弱的男人被后者一脚踹到,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哀嚎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中年壮汉伸出一只如小树干一般粗壮的胳膊,一把抓住男人的衣领,大口大口的穿着粗气,顿了片刻,恶狠狠的说道:“干,干老子的,还跑,跑,跑不跑?”
房陵县因为位置的关系,东西南北的旅人,游侠络绎不绝,也是什么三教九流都有,街上也时常会发生一些比凶斗狠的事情,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今日这双方实力差距明显过大,是赤裸裸的欺凌啊。
燕小六还穿着官服,此刻欺凌弱小的壮汉就在不远去行凶,焉有不管之理。
壮汉此时将瘦小男子按在地上,就像一只大猩猩按住了一只小鸡,只是大汉还在不断的顺着气,也不知道是累着了还是气着了,满脸涨红。
“住手!”
一声爆呵,身穿官服的燕小六昂起高傲的下巴,挺直身板,威风凛凛的走了过来。
“光天化日,当街行凶,好大的胆子,不知道这条街归六爷管吗?”
此刻的燕小六在广大群众的注视下,正准备化身正义的英雄,维护这条街的安定,接着可以用心感受百姓们拥戴,赞赏的目光。
被壮汉压在地上的瘦弱男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不断带着哭腔的叫道:“差老爷,救救小民啊!“
得到了求救,燕小六骂道:“还不滚开。”顺势一脚踹了上去,想把壮汉踹开。
哪知那壮汉纹丝不动,倒是燕小六一个踉跄,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可真是进了寡妇的被窝—-脸上没光。
燕小六豁的一声拔出佩刀,红着脸大骂道:“大胆!你敢袭击官差?”
那壮汉反应过来,赶紧自己主动的站了起来,一双大手在空中摇摆,“不,不,不,不…….敢。”
壮汉看来也是紧张了,结巴的更严重了。
看对方也服了软,燕小六也是收起了刀,凡事要讲究恰到好处,如果真动起手来,他敢肯定,壮汉在自己手里不会超过三招,就能将自己打翻在地。
“说说吧,怎么回事?”
抢先开口的是那个瘦弱男子,”差老爷,小民今天要去给老母亲抓药,路过他的摊子,跟平时一样闲聊几句,然后就走了,哪知没走几步,这屠夫就追了上来,一副要杀人的模样,小民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呀?“
“好呀,不分缘由,当街行凶,你还真是个恶霸!”
路人也开始对凶神恶霸般的壮汉指指点点,纷纷议论。
还好是差老爷来了,不然他一拳能把人打死。
他好像是街口买猪肉的屠夫,平时就板着脸,从不言语,吓人的狠。
”撒,撒谎,偷,偷钱。“壮汉指着瘦弱男子,口齿不清。
一众人看他还是凶巴巴的指着别人,也听不清嘴里说的啥,只以为这家伙还想行凶。
燕小六也是皱起眉头,想想索性将这恶霸带回衙里,但是纠结于自己该怎么拿下他,。
这时一个声音传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这个人偷了你的钱,你才追了过来抓住他?”
众人回头,眼见一个神采奕奕的少年走了过来,他目光炯炯有神,又面带职业般的微笑,所以让人们都如沐春风。
壮汉眼睛一登,用力的点头。
“平安,你怎么知道他在说什么?”燕小六疑惑道。
蠢货,有一种技能叫读唇语啊,不管读哪个唇都是高深的学问呢!
沈平安暗自腹诽,表面轻松的说道:“猜的!”
顿了顿又问大汉,“你丢了多少钱?”
大汉口齿不清的说道:“二,二十文。”
“所以现在事情变的简单了,他说你偷了他的钱,你认还是不认。”沈平安又转身向瘦弱男子问道。
已经从地上坐起的男子还是用一只手捂着腰,表情痛苦的说道:“冤枉啊,我根本没有偷他的钱啊,小民我本身身体也差,是个肺痨,我哪来的胆子招惹他呀。”
说罢又忍不住的咳嗽起来。
面对沈平安人畜无害的笑容,那瘦弱男子也没有任何的目光躲闪,表情痛苦又委屈。
包括沈平安在内,所有人都觉得这瘦小个子不像是在说谎。
沈平安对着燕小六无奈的摆摆手,”这可难办了,一个人说他偷钱,一个人说他没偷。“
燕小六难得有一个装x的机会,不想白白错过,将沈平安拉到一边,小声说道:“平安,就没法子辨别一下吗?”
“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我只要三个铜板,就教你怎么做。”
小六子嘿嘿一笑,道:“就知道你有办法,随即掏出三个铜板,都是自己人,沈平安这还真是良心价格了。”
拿到钱的沈平安凑在燕小六的耳旁,低声低语说了几句。
后者的表情从疑惑到眉头开始微微的舒展,再到恍然大悟的表情跃然脸上。
转过身,燕小六再次高高的昂起下巴,对着瘦弱男子说道:“你为何要跑这里买药?”
瘦弱男子无奈道:“这,药坊就在前面不远处,我来买药不是很正常嘛?”
“哼,我问的是你明明住在南城,南城原本就有房陵最大的药房百草庐,你为何舍近求远跑来城北买药?”此话一出,瘦弱男子的表情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如常,解释道:“大人英明,小人确实住在南城,这不百草庐今日恰好缺了一味药,这才来了城北。“
眼见周围的围观群众不明所以,燕小六解释道:“大伙请看,这人脚底有还未风干的淤泥。这几日南城外梳理水道,城外的道路集满了淤泥,行人走动,导致南街面也满是泥污,从泥污干涸程度看,十有八九是早上从南城而来。”
看着大家伙茅塞顿开,且投来佩服的目光,燕小六满意的点点了头,继续问道:“大汉说你偷了钱,你呢声称没有偷钱,何不把你自己的钱拿出来,让本捕头审问审问,如若你所言非虚,也好还你一个清白?”
开始得意了,飘了,已经开始自称捕头了。
虽然是询问的语气,但是官差毕竟是官差,燕小六的目光死死盯着瘦弱男子,男子也没有理由拒绝,从衣服了掏出了一个破旧的钱袋。
只是瘦弱男子满脸疑惑的问道:“差老爷,这铜钱是死物,这怎么审问呢?”
周围众人见差老爷要审问钱财,也都来了兴致,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
“你们有所不知,这铜板虽为死物,却也能告诉本捕头他的主人是谁,且看我审给你们瞧瞧。“
哎呀呀,果然不管在哪个时代,装x都是人的共性啊!看见燕小六买的关子吸引了那么多的人,一旁的沈平安心里感叹着。
钱袋子里有三十几枚铜钱,与壮汉所说的二十文不符,这是一个有利于瘦弱男子的信号,但燕小六似乎胸有成竹,大叫道:“哪位可以端来一盆清水,本捕头立马让这铜钱招供。
“我有”隔壁卖菜的的中年汉子立马端来一盆清水。
燕小六嘴角微微一扬,将铜钱刷刷的倒入水中,铜板不断的激起水花,在阳关的映射下显得格外好看。
当铜板全部没入水中,水面也安静下来,清澈的水面没有任何异常,只是飘起了一层显而易见的油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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