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陈媮沙哑的声音,刀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抬起手来摸了摸陈媮的小脑袋。
霍将军赶到的时候,已经晚了一步,他的主子们,陈媮的父亲母亲,为了掩护平城百姓们的撤离,被逼上了桓山,最后永远的留在了那座山上。他们主子麾下的那些陈家将们,无一生还!
逝者已去,她是被剩下的那个人,如今又回了这宣平侯府,再现当年场景。可她重活一世,定然不会在让那群人得逞。宣平侯府的天要变了,她现在需要做的,首当其冲的便是要先离开这个鬼地方。脱离她二叔一家的束缚!
而她唯一的选择便是她的祖父,那位赋闲在临城松子巷,早早上书告老还乡,将候位传给她的父亲之后。离开宣平侯府,独居在了松子巷的陈家老宅中。
父亲出事,候位空悬,作为父亲,作为宣平侯府曾经的主人。在这个时候,便回到了宣平侯府中。算算日程,也该到了。
“祖父在哪里?”
她的声音是沙哑的,却丝毫不妨碍他听清她的话语。那小小的脸上有着异常的坚定的神情,她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满是倔强,眼底里却有超出年龄的,化不开的深沉。
听她说着冷淡而又平常的询问,刀奴有些惊讶又有些欣慰,更有些心疼。他的小主子小小年纪在经过这番波折之后,在得知父母至亲皆亡的消息之后,仍然是这般平静沉稳,十分的懂事!
“老侯爷进宫去了。”他低声回答道。
进宫了,以她祖父的性子,应是为了候位之事。陈绍松去后,候位便顺其自然的落到了她的叔叔陈绍承的手里。一来,这份传承,他是要在皇帝面前,过目的。二来,老年丧子,儿子媳妇还都是为民而死,作为皇帝,自然也要好好地慰问关怀一番。
陈媮思索着,不出意外。今晚,她的二叔,她的那个名义上的好祖母,也该和她的祖父谈论陈媮的未来去向了。
“刀奴,有件事我只说一遍。”陈媮定定的看着刀奴,带着不容置疑的语气,轻声说道,“宣平侯府,我不想,也不能呆了。”
刀奴惊讶的看向陈媮,想问为什么。可是陈媮小小的脸蛋上的那抹认真不像是在开玩笑,反而在通知他这个既定的决定。可明明宣平侯府才是陈媮应该生活的归属之地,这里的人,都是她的亲人,同她有着血脉的联系,为何陈媮不想呆在侯府里。
很快他便反应了过来,就好比今夜,府里的下人对于陈媮的懈怠,他是看在眼底的。原先下人们的表现同今时今日的比起来,天差地别。
未来,当家做主的是陈媮的二叔,他们要看的自然是陈媮二叔一家的脸色。都说人心隔肚皮,这个诺大的侯府里,又有多少人能对他的小主子真心呢?
答案不得而知,或许,离开侯府也是件好事也说不定。原本粗线条的他,这些日子里被迫的细心起来。但凡任何关于陈媮的事情,他都要好好地寻思一番,明明以前不是个爱动脑筋的汉子。现在,倒是开发了智力这项技能。
小主子不留在宣平侯府,又提起了陈侯爷,这位闲居松子巷的老人家,想必他的小主子已然下了决心,要去松子巷了。那个清苦的陈家老宅,自是比不起宣平侯府的荣华富贵,但也难得清静。用来养病,倒是好好去处。
“小姐准备如何呢?”
看着刀奴的样子,陈媮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她伸手扯过被子,盖在了自己的身上,躺了下来,看着床顶上精美的帷幔,柔柔的吩咐道,“刀奴,接下来,我不能好着了……”
她的父亲母亲,她是救不回来了,可她已经尽力了。陈媮捂住胸口,默默地安慰道,又像是在给承诺一般,让内心安稳下来。接下来,她会好好地活着,未来,那些护着她的人,她也定然会保护好他们。
刀奴上前替她捻平了被子的一角,从某种意义上讲,在这个世界上,陈媮是唯一一个和他有联系的人了。
这样年幼的小主子,仅此一遭之后,也不得不掩藏起自己的小性子,变得成熟起来。主子们的临别嘱托,成了他们的遗愿。刀奴发誓,终其一生,也要拼尽全力,好好保护着的人。
这超出年纪的沉稳,以及这番思量。刀奴知道了,也明白了。现在的陈媮,已经不能再按照先前那般对待普通小童那般地对待她。
“我明白了。”
已经离开的人追不回来,他们这些被留下的人理当好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