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还在适应这幅身体,像是为了更加契合一般,时不时备受拉扯着。很多次,陈媮都感觉到灵魂要被抽离了。可是关键的时刻,又魂归于体。在这期间,前世陈瑜经历的种种在她眼前一幕一幕的上映着。
再次醒来的时候,陈媮生生的吐了一口浊气,在经过十几天的灵魂震荡之后,总算是活过来了。她握住小手,使了使力气。如今,她的灵魂和这幅小小的躯体磨合的差不多了,已经能够掌握这幅躯壳了。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入眼是漫天盖地的白色,她看了一下房间,有些地方,已经高高地挂起了白绫。窗台上的花瓶里,插着白色的菊花。自己的身上,也被换上了白色的孝服。
也是,不久前,她便被送回了宣平侯府,更是躺了好些天。看着此时屋内的情形,陈媮明白了。随之而来的,应是陈瑜父母战死的消息,以及他的叔叔亲下平城,去迎接棺木回来。算算日子,她父母的灵柩也该到了。
现在的宣平侯府,笼罩在一片死寂之下。宣平侯府世子及世子妃以身殉城的消息已经传开。府内即便有陈绍承也就是宣平侯府二老爷,陈媮的叔叔的一番操持,才不至于人心惶惶。可是明眼人都明白,宣平侯府里的天,要变了。
她醒来的时候正是入夜,整个房间内,只有她一个人。陈媮笑了,这是有多么懈怠,才忘记这个房间里,还躺着一位宣平侯府的大小姐啊。
府里的下人也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府里的风向吹向哪边。现下,人人上赶着讨她那些堂妹堂弟们的欢喜。若不是她提前醒过来,还不知道呢!
“刀奴。”陈媮隔空唤了一声,别人不在,刀奴一定会在。她记得,刀奴原先是在她外祖父手下当护卫的,身手颇为了得。
在她母亲出嫁之后,便被她外祖父指派来保护她的母亲。平城乱起他们突围之前,她的母亲方氏把他叫到跟前,要他无论何时都要守在她的身边。
刀奴一向是奉方夫人的命令为铁令,即使是在内院,外男不能随便进入。但是以刀奴的本事,藏在暗中默默守护对他来说不过是件小事。
很快,刀奴便出现在她的面前。陈媮打量着面前的这个青年,眼睛下隐隐有些泛青,下巴处长满了胡渣。想来,这些天里,他守在她的身边,并没有怎么闭过眼睛。看着他这个样子,陈媮竟然有些失语。
刀奴一贯是忠心耿耿的,对她可谓是尽职尽责。就算是在前世,也不知道暗中出手,救护了她多少回。当年,嫁给齐胤大那晚,他也曾在她面前现过身来,说了一句有生以来她所听到的对她的第一句否定的话,
——此非良人,不能嫁!
可是那时的陈媮,不以为然,一次都没有认认真真,好好地听过这位长辈的话。反而一意孤行,非卿不嫁。她甚至使着性子,非要让他去到保护齐胤。以至于,后来他为救齐胤而死。
是她,害死了她的刀奴。重活一世,再世为人,这一次,她定然是不会了。吃一垫长一智,人犯傻,一次便够了。
刀奴低着头看着坐在床上望着他发呆的小主子,瘦瘦小小的,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得尖尖的,这幅呆呆失神的样子,看起来十分的让人怜惜。主子们同他们分离之时,给他下达的命令,也就是最后的命令便是护好陈媮。
现在,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开口,两位主子纷纷以身殉城的噩耗告知于她。他该怎么开口告诉她,这样一个年仅8岁,本该在父母怀里天真烂漫肆意玩闹的孩子,你的父亲母亲没了!
看看这个惹人怜惜的小主子,病了这么些天,身上也没有多少肉。醒来之后也不哭不闹的
,安静的让人看了直揪心。
陈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吐纳之后,赶紧将自己的思绪从回忆中给拉了回来。她看得出刀奴的犹豫,大抵便是她父母皆亡的消息了。
“父亲母亲的事情,我已经知晓了。”
孝衣的质感她能够清晰的感受到,内心虽然沉痛,泪腺却仿佛丧失了功能一般,一滴泪也流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