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匆匆赶往府城的马车上,周泽礼正在苦恼着呆会儿见到赵夫子应该如何表明他并不是对赵姑娘有意见,而是真的不打算再娶。从他娘那知道他娘已经与赵夫子达成共识,他简直惊呆了,他娘就在他考前去过一次府城,没想到那么短的时间内就办了这么一件大事,如今他好不容易说服他娘将他的亲事缓缓,这次去希望赵夫子与赵姑娘不要太生他的气。
正在想着呆会儿怎么委婉又不伤人地表达清楚他的想法的周泽礼,没想到先见到的不是赵夫子而是赵如玥。原来听说是周泽礼孤身求见而不是周家遣冰人前来,聪明的赵如玥就猜到了周泽礼的来意,因此特地在门房大爷通知父亲之前截下了消息,然后自己来见了周泽礼。
“周公子”赵如玥对着周泽礼行了一礼,待他点头后便坐下给他斟了一杯茶水,邀他入座。
“周公子,请恕小女子唐突,只是小女子想请周公子听听我的想法”赵如玥将茶杯轻轻推到周泽礼身前“公子可能是第一次见小女子,但小女子却不是第一次见公子了”
赵如玥轻声细语地说着她第一次见到周泽礼的情景,那是一个风和日丽下午,书院组织郊外出游,许多人都携家眷同去。当时一群书生正聊起从娘子口中听说的她,言谈间尽是可怜与同情之色,唯独其中一人,不带任何同情地说应该恭喜她才对,似那等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能在成亲之前看清他真面目有何不好?能退婚才是幸事,若是在婚后,恐怕为了前程让她病逝也不是没可能,所以赵姑娘哪里命不好,分明是命太好才能使他避过这一劫。然后笑着说大家都是君子,背后议论人家姑娘算怎么回事,之后就转移话题说别的去了。
“当时小女子正在你们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想来公子是没有留意的,毕竟大家都三三两两分坐在各处。”说着赵如玥捋了一下头发,眼里放出了一种别样的光彩“我很喜欢公子的说法,犯错的不是我,为什么我要承受那些非议?被退亲不是我的错,我也不需要别人的同情与可怜”赵如玥抬头直视周泽礼“周公子,小女子知道你无意续娶,实际上我也并不是很想要嫁人,然则律法规定,女子二十二若无婚配,朝廷将随意将其指给一人,届时对方是高是矮、是胖是瘦、甚至是富家公子还是街头混子都未可知。当得知公子无意再娶,只想好好培养幼子成才,而令堂却在给公子相看人家时,小女子就知道,或许这会是我最好的选择,公子应当听说过小女子落水的事,但你应该不知道,小女子因为那次落水,失去了为人生母的资格……”赵如玥顿了一下接着说:“公子不愿娶,但,想必令堂不会同意,若你坚持,或许能最终如愿,但过程中的不痛快又何必呢?小女子不愿父亲太过忧心,也不愿随意嫁人,若公子能同意,就当家里多了一位亲人,两年之后不管公子有何想法,是否合离,小女子不会有任何意见,且这段时间内小女子一定会当好公子的贤内助,也能帮公子推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不知公子意下如何?”
此时的赵如玥是忐忑的,她身为一女子,不顾颜面亲自与外男谈及婚事,本身于礼不合,但她不想以后被随意婚配。实际上这一年多,她都有在偷偷关注周泽礼,在周泽礼身上,她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这对姑娘不公平,你还有时间,可以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举案齐眉,白首到老。”周泽礼歉意道。
“不,其实如果能自己选择,小女子并不想嫁人,哪怕自梳……可惜这世道不允许,我也不能让父亲为难。”
最后周泽礼还是同意了这桩婚事,人家女孩子都这样放下脸面了,又是互惠互利的事,当然是没啥不可的。
婚后的日子照常过着,而周宇航小朋友年纪还小,也很容易就接受了赵如玥。周家众人也不是那爱拔尖的,在周泽宇考上秀才之后,就连三哥三嫂都变得平和多了,甚至三哥还曾对他说对不起,虽然声音很小,而且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跑走了。如今一家人相处的很是愉快。
周泽礼在婚前从他攒的银子里分出一半做彩礼,又从剩下的里面拿出了一部分给家里置办了一百二十亩良田,交给大哥打理。至于三哥两口子,则在县城购买了一个带院子的小店铺,好在这个朝代商人的限定是名下有三家及以上盈利店铺,否则他们俩口子可就不敢要了,要知道若被转成商籍则三代以内不可参与科考了,总不能耽误孩子前程吧。又购买了二十亩送给了村里做族田,所得收入用来供村里机灵的孩子读书识字。这些田地都挂在了他名下,这个朝代举人可享有一百五十亩免税田,所以说穷秀才却没有人说穷举人,如果说秀才可够温饱,赶考银还得自己想办法。那么举人的待遇就好得多,不仅每月可领俸禄八两,举人的免税田多,就光是给地主挂名得分成就不少了。而且举人赶考所需的盘缠真的不多,秋闱前半年开始,一路上都会有官方驿站,只要凭身份就可以免费入住。就是不再继续考也可以想办法谋得差事,最高可做县令,若没有空缺也可顶替官史。
从此周泽礼提前开启了养老生活,每天教教娃,看看书,闲时再写写话本,真的是爽快极了。
一次去县城送话本的路上碰到一个晕倒的老人,他好心送人去了医馆,谁知道那位老人家却是医科圣手,名叫华明,曾经做过御医,后来因不适应太医院和后宫的尔虞我诈,辞去了太医院的官职,此后到处行医,遇到的疑难杂症可比太医院多多了,医术更是精进了不少,沿途许多被他救治过的人甚至称他为“神医”。这次是因为进山采药,然后为了得到一株难得的药草花费了较长时间,已经将近两天没有进食了,可见也是对医药太过痴迷。周泽礼也不知为何,心里一动,潜意识告诉自己这是一个好机会,于是他花了很长一段时间,磨得这位神医的同意,当上他老人家的第一位入室弟子、也是关门弟子。这一学就是十年,直到华神医让他自己独自出去行医,而他老人家在这一个地方停留了这么久,也是时候继续走下去了,他还有许多的地方没有去过,可不会就此停下来,然后他说不许送他,就将周泽礼关在了门外,也关住了他满眼的不舍。但是当他第二天启程时,发现门外候着一位小厮,说是周举人让他过来的,周举人不放心他,担心他又不顾身体导致晕倒之类的,让他务必照顾好华大夫。
十六岁的周宇航与堂哥周宇成一同通过了院试,成了秀才。虽说周宇成是第二次参加院试,但好在通过了,他们如今的条件比原身可好多了,也有周泽礼在旁边时不时的督促着,因此在这一关上并不难过。周宇成十八岁了,刚与三嫂何氏之前看好的一位姑娘成了亲,而周宇航他认为不急,让他再等两年,两年后先考乡试,若是能得中举人,就能参加不久后三年一度的会试再往上考考,不管成不成,婚事那时再谈也不迟,其实吧,主要还是他觉得十几岁成亲有点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