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黄门传的是陛下口谕。
“裴小学士何在?圣上口谕,着裴小学士即刻入宫。”
因父亲裴宣担着大学士的虚职,裴钧也曾被封为学士,众人为了区分,便唤他“小学士”,即使他已离开朝堂十载。
裴钧连忙谢了恩,另去换了装束。
裴宣便问小黄门:“圣上诏犬子入宫,所为何事?”
小黄门笑答道:“国公爷不必担心,圣上经年未见小裴学士,今日恰巧听闻他入京了,一时兴起要见一见他。许是讨论学问呢。”
此话一出,裴家众人皆喜笑颜开,想来二爷再度入阁已是板上订钉了。
老太太备香囊酬谢小黄门,裴家大爷则送天子来使与二弟到门外。
随后众人俱散了。
裴之莹随母亲回屋,打点整理从江州带来的家资。
新买的小丫鬟都被叫出来干活。
其中有一口箱子装着满满的书。丫鬟们正要上前取出来,搬到书房去,裴之莹看见连忙制止,说道:“这口箱子别动,先搬那边的杂物。”
因里头装的俱是一页千金的前朝孤本,那怕磨坏一个角,这些小丫鬟也是担待不起的。
裴之莹只叫先前从江州跟过来的旧人,先时她们都学过,办事很稳妥。
二房上上下下花了一个时辰,才把东西都收捡好。要献给国公爷和老太太,送给各房主子们的礼物格外放清,谢夫人一一吩咐人送去。
裴之莹连轴转疲惫不堪,总算能休息了,门外忽然来人通报,“云家大公子着人送来拜帖。”
谢夫人连忙叫她呈上来,又吩咐音在,赏那人几百钱喝酒。
拆开来看,云铭意帖上无非问候裴钧谢氏安好,聊表敬意。
最后又提及,后日将来府上拜见。
谢夫人笑道:“明日是中秋节,否则他可能明日就会来拜见。”
又把拜帖给裴之莹看,“你瞧瞧人家的字,胜过你了。”
裴之莹没接,还道:“他同我比什么?我只看爹爹写的字就足够了。”
说曹操,曹操到。裴钧自门外进来,并未让丫鬟通报。
裴之莹看父亲轻松自如的样子,便知此行并无变故了。
谢氏迎丈夫进里屋坐下,眼尖的丫鬟立时倒了茶过来,裴之莹亲自端给父亲品尝。
谢氏还问道:“你几时回来的?可曾见过老爷和老太太?”
裴钧答道:“不过陪圣人品了一回茶,闲谈几句江南风景。两刻种前回府,已拜见了老爷和老太太。”
谢氏把裴之莹不看的拜帖拿给丈夫看,说道:“方才云家大郎着人送来,我瞧着是他亲笔写的。”
裴钧一边看,一边笑道:“那沈家小三郎的也快到了,二人必定提前约好。”
话音才落,门房便来回禀:“二爷、二太太,沈家三公子有亲笔信一封。”
“你看,我说的没错吧?”
裴钧命人拿过来,和妻子谢夫人一并看完,都笑道:“果然约好了,后天一起来。”
裴钧又向谢氏道:“明儿中秋佳节,宫中未办宴席,咱们府上也只办个小小的家宴。一应由大太太来管,若她求到你这里要帮她,你能帮则帮,不愿帮就推了。往常少了咱们,府上她亦操持得很有声色。”
“我省得。”谢夫人点头笑道,“府上事务我一窍不通,她未必找我,还有三太太。”
裴钧接着看向女儿裴之莹,“京中生活习性与江南不尽相同,你可还习惯?”
裴之莹笑答道:“慢慢地总会习惯的。各位姐妹都很照顾我,几位哥哥虽然见面不多,但都是好相处的性子。”
裴钧点头:“如此便好。”
此生仅有一女,裴钧不免担忧自己老去无人肯为她出头。他回到京城,也是看中子侄学生中有几个几个可以托付的牢靠人。
裴之莹见父亲长途跋涉归来,今日折腾了一整天,便主动告退,让父亲多多休息。
明日有中秋家宴,她尚需预备下要穿的衣裳。
春辞秋挽已预备下几套,供裴之莹挑选。
其中一套鹅黄上儒,配白色折枝缠花裙最得她欢喜,即不失身份,也不过分华丽。
春辞又问:“首饰要选那一样呢?”说着,她打开两三个小匣子,其中盛满金银玉石首饰。
裴之莹叫她换别的,“大姐姐说了,年年中秋,姐妹们都要戴那块一样金锁,你去找出来。听闻我们出生时,都得了这个。”
“是。”春辞答应着,复问道:“簪钗耳坠呢?也要选老太太赐的吗?”
“既有了金锁,只需配一对小簪子。上回沈太太的表礼里,有一对梅花玉簪就很合适。”
裴之莹记得,祖父不喜繁华,她得投其所好。
及至晚饭,裴之莹在自己房里用了。吃完不久,老太太屋里的小丫鬟奉命过来问话。
裴之莹叫夏抒请进来,笑问道:“姐姐,老太太有何吩咐?”
那小丫头道:“回三姑娘,老太太说明日家宴要用攒心食盒装了茶果,叫姑娘们都挑自己爱吃的。待会儿奴婢便会汇报到厨子那里。”
“多谢祖父祖母。”
裴之莹谢了恩,心中笑道:“此举虽然麻烦了点,但能照顾到每个人的喜好。上回大姐姐那里吃了一顿午饭,辣得夜半都难受。”
大姑娘随了郑夫人口味,郑夫人随其母,都偏爱湘州一带菜色,主打得就是辣。甚至茶点里也放辣椒。
秋挽仔细把自家姑娘最爱的几样吃食报给这小丫鬟,临了给她抓了一把江州特产点心尝尝鲜。
夏抒笑道:“这多半是国公爷的意思,老太太必定嫌麻烦。”又说:“姑娘爱听戏么?明日府里还会请一班戏子到绘春堂唱戏,听闻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名角。”
“唱什么戏?我听腻了王侯将相的丰功伟业了。”
裴之莹在江州自由得多,常随长辈往别家看戏去。可惜实在没新意,她都听得耳朵起茧了。
“姑娘,时下五芳园最热闹的戏叫《眉间点雪》,早不唱《赵氏孤儿》了。”
夏抒极力怂恿裴之莹去听听。她先时出府随母亲路过戏楼,只听了一耳朵,便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了。
裴之莹看其他大丫鬟都挺想去,便道:“你们都走了?谁来看屋子呢?”
其中乳母站了出来,“不妨让我来看屋子。”
众人都无异议,此事便说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