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绳断裂,嘈杂的现场骤然变得安静,没有人出声,他们看着平静的河面,心里生出了一股难言的恐惧。明明朝阳初升,在场有十几个人,可偏偏他们浑身发冷,像被什么恐怖的东西凝视,汗毛倒竖,动弹不得。
河里什么时候长了这么可怕的草?
想到平日里他们和家人在河里洗澡,在河里抓鱼抓虾,不由得后怕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静默不动的时候,一直没有人注意的林绮一步一步朝河中间走去——
“她去干嘛?”甘甜问。
“一个傻子,你觉得她知道自己去干嘛?”马桂枝语气不善,“这个时候还出来捣乱,淹死她算了。”
甘甜看一眼马桂枝,分不清她说的是心里话还是气话,但不管是什么,她做不到看一个傻子去送死。
“林绮,回来!”甘甜对着河里的林绮大喊。
林绮脚步一顿,停了下来,甘甜见此,继续喊,“林绮快回来,不要去河里!”
正当甘甜以为林绮要往回走时,却见站着的林绮突然蹲下去——
此时水已经到林绮的胸口,她一蹲,水当即没过她的脑袋,整个人都没了踪影。
“林绮~”甘甜傻了。
马桂枝也怔住了,嘴里低喃,“果然是个傻子。”
哗啦!
林绮只是消失了两秒,又从水里冒头,这时,没人看见她泡在水里的手正抓着一根断开的麻绳。
看着消失又出现的人,甘甜气得咬牙,“你个傻子,快回到岸上来!”
这一回,林绮听话了,转身一步步朝岸边走去。平时动作缓慢的人,此时的速度却和常人无异。只是甘甜和马桂枝情绪紧张,并没有发现这一点。
一直到林绮靠近岸边,众人才发现了她手里的东西,那是断开的麻绳的另一端。
她竟然是去捡麻绳?
众人的神色复杂。
“没有用的,拉不动。”有个婶子红着眼道。
林绮却仿佛没听懂婶子的话,把绳子递给甘甜,并道,“拉!”
甘甜咬着唇,犹豫了三秒,到底是接了过来,“拉就拉,拉不上来你可别哭。”
甘甜接过绳子,开始用力。
一旁的马桂枝见她脸憋得通红,心一横,也抓住绳子,一起用力。
“咦,动了!”
“什么动了?”
“那些人动了!”
十几道视线看向河中间,果然看到被困在水里的人动了,正缓慢朝岸边移动。
“别愣着,一起用力啊!”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猛地回过神,齐齐抓住绳子,用力往岸边拉。
这一下,水中几人移动的速度更快了,眨眼间就来到了岸边。
扑通!
岸上的人纷纷跳入水中,一起将昏迷过去的几人捞上岸。
“发生了什么事?”
“谁溺水?”
“人呢?救上来没有?”
“…….”
大队长罗丰带着一帮人火急火燎赶来。
看见他们,在场的人仿若看见了救星,“老马,你快来,这些人昏迷了。”
老马是一个瘦小的中年人,也是村里的赤脚大夫。
经过老马的一番抢救,明康健几人当场就醒了,那个下去救人的少年也醒了,倒是最开始落水的男孩子,吐了不少水出来,气息也恢复了,但人却没有苏醒。
“把牛车赶来,送到镇上卫生院去看看。”
男孩被送走,罗队长这才开始向众人了解事情的起因经过。
人群外的林绮捡起自己的香皂,放进背包,穿着变得半干的衣服,朝知青的住处走去。她才走出几米,就听身后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咦,这断开的两截绳子的大小怎么不一样,留在岸上的这一截明显比水里的这一截粗了好几圈?”
大家闻言,下意识朝两截绳子看去,果然看见两截绳子大小差异明显。
“徐家小子,你的绳子一头大,一头小?”
“不是,是一样大。”少年看着麻绳,也是一脸疑惑。
“那就奇怪了。”
“或许被拉长了,变细了。”少年又道,绳子不单变小,还变长了。
“我也觉得是这个原因。算了,别管是什么原因,你的绳子发挥了大用处,救了人,村里该记你一功。”
“我没帮上什么。”少年低头闷声道。
“不能这么说。你敢下去救人,勇气可嘉。还有四位知青,你们都是好样的。”
“…….”
林绮是最早一个走的,却不是最早一个回到住处的,走到半的时候就被马桂枝和甘甜追上了。
两人依旧嫌弃她,像来时那般,一人拽着她的一只手,拖着她朝知青点走去。
马桂枝:“第一天就这么心惊动魄,我预感我们今后的生活只怕不太平静。”
甘甜:“今天是意外,意外不会天天发生。”
马桂枝:“但愿吧。”
明康健四人回到知青点时,林绮已经换了一身衣服,并把湿的衣服晒了起来。对于她能做一些简单的家务,马桂枝和甘甜有一点意外,同时松了一口气,不用她们伺候就好。
“第一天差点就送命,我怀疑自己与这里的水土不服。”明康健半开玩笑道。
“小心说话,别搞封建迷信那一套。”简同一提醒。
“可是很邪乎啊,不是么?”莫名扬皱眉,想起水里濒临死亡的恐惧,他心有余悸,“那些水草紧紧缠住我的双腿,任我怎么用力,也无法挣脱。可后来不知怎的,它们突然就不见了。”
“我这边也是,突然接没了束缚。可我已经喝了一肚子水,力气也耗光了。”赵毅低头朝自己的双腿看去,那里还有密密麻麻的,被勒出来的红印。
“我也没力气了。”莫名扬说着看向林绮,多亏了这个傻子,不然他们真的要被淹死在河里了。
“别想了,就当我们命不该绝。”简同一倒是看得开。
莫名扬苦笑,“我恐怕对那条河有阴影了。以后挑水的事情就麻烦你们了,其他重活交给我。”
明康健:“说到挑水,我们先来开个会,分配一下活计。除此外,我们现在什么都缺,还得去镇上要采办一些东西。”
会议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最后明康健总结,“名扬和桂枝去镇上采购一口锅和菜刀,以及一些调料,我和甘甜去村里询问会木工的师父,买两个桶和几张凳子。如果可以,顺道打几张床。赵毅和同一去山上捡一些柴火。”
简同一:“我们手上工业卷有限,铁锅买不了的话,先买个陶锅凑合着用。粮食我们也没有,先把身上的粮票凑一凑,看能买多少。不够的话是不是可以先向大队借?”
明康健:“先买,买不到再借。”
一来就借粮食,他开不了口,毕竟他们可是打着支援建设的口号来的。
甘甜:“要凑多少钱?”
明康健略作思考,“先每人交两块钱,四斤粮票。”
在旁边默默旁听的林绮,掏出书包的铁盒子,从里面拿出四张五角和四张半斤的粮票,递给明康健。
明康健:“…….你还认得钱和票啊?”
林绮:“…….”
这赤裸裸的歧视让林绮无言以对。
林绮没被分配任务,所有人离开知青点,唯独剩下她一人。
看着有些杂乱的房子,她走到院子外,徒手拔起几株杂草,做了一个简易的扫把。
虽然他们忘了她,可真让她什么都不做,她也办不到。
出门是拖累,那她便留在知青点打扫房子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