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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裴渡垂眸欣赏着红艳艳的梅花,眉目疏冷,看不清神情。

“辛苦你了,素霜。”

白衣女子一惊,平淡的面色终于现了惶恐。

猛地跪倒在地,不敢抬头与之对视,“素霜全家的命都是大人救的,素霜愿为大人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过了好半晌,头顶上方仍是悄无声息的。

素霜小心翼翼抬眸,身前已是空无一人,唯有一枝艳艳红梅,静悄悄躺在雪地上。

缓缓松了一口气,她捡起那枝梅花,站了起来。

身影犹如鬼魅,瞬间不知所踪。

…………

国子监。

“裴怀澈,你不是说你母亲会亲自给你绣一个赤豆香囊?这都好些天了,怎么还没见到?”

“依我看,你母亲那么讨厌你,又怎么会给你绣香囊,你就是骗我们的吧。”

“就是,上次你说你的荷包是母亲秀的,可是我们后来才知道,那是你家的婢女秀的,简直要让人笑掉大牙了。”

少年们清脆的笑声响成一片,悠扬地传入这一行人耳中。

为首的国子监祭酒,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子,活生生的吓白了脸。

结结巴巴转向身后的二人,“千岁,王妃,这些孩子童言无忌……”

江晚芍连一个眼神也没分给他,径直从抱月手中接过精致的雕花食盒,拎着裙摆走向那一群少年。

少年们皆是锦衣华服,笑的张扬肆意。

唯独被围在中心的裴怀澈,硬生生气红了脸,对着笑声最响的那个少年怒目而视。

“你别胡说!母亲已经答应我了,只是她这几日有点忙罢了!”

笑声最响的少年着一身红袍,闻言笑声更大。

“裴怀澈,我们不说,你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吗,一个私生子罢了。”

“爹不疼,娘不爱,你在摄政王府中就是最多余的那一个,偏偏还要装的多么高贵……”

裴怀澈整个人都僵硬在原地,紧攥着拳,连指甲深深掐入手心都没有发觉。

江凌是在胡说八道,他说得一切都不是真的。

母亲明明很喜欢他的,只是身子不好,不能像其他伙伴的母亲那样,事无巨细关心他罢了。

可是、可是……江凌说的那些话,却难以阻挡的深入他的脑海。

他不是私生子,可是母亲,会不会真的这么认为呢……

为首的少年忽然不笑了,那张精致的小脸上,一切神情都僵住了。

“姑母。”他呐呐唤道。

裴怀澈一惊,骤然回过头。

便见到江晚芍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的身后,美丽的容颜上,面色是难得的冷肃。

“怎么不笑了?”

江晚芍瞧着自己那个红袍少年,冷冷唤道,“江凌。”

方才在拐角时,她听到裴怀澈被人如此奚落,又气又恼。

更多的则是自责,在这三年里,裴怀澈一定听过了不少诸如此类的言语。

只是她没想到,带头说这些话的人,竟然是她内侄。

她兄长的儿子,江凌。

虽没了这三年来的记忆,江凌的容颜也张开了不少,可是仍是相似的。

以至于她一眼便能认出。

“姑母,我错了。”江凌垂了头,方才盛气凌人的态度顿时全消。

看得出来,他对这个姑母又敬又怕。

江晚芍瞧见周围的少年们都十分惊诧,好奇的瞧着这边,于是便扬了扬声音。

“怀澈的赤豆香囊,我早便答应了他,只是近来忙碌,一直未做好。”

她将手轻柔地放在裴怀澈的脑袋上,揉了两下。

“怀澈,是母亲食言了,两日之内,一定做好,好吗?”

裴怀澈呆呆看着她,似乎还有些不相信。

清澈的眸中渐渐涌现了水波,一层层蓄成浪花,催红了眼眶。

“好!”他重重点了两下头。

江晚芍瞧着他眼圈红红的样子,又心疼又好笑,总觉得自己在哄一只兔子。

唇角弯了弯,把手中的雕花食盒递给他。

“我从厨房给你挑了几样点心,去和伙伴们分一下吧。”

裴怀澈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一串晶莹的泪珠顿时突破界限,滚落下来。

他赶紧掏出帕子擦了下眼泪,他可是男子汉大丈夫,决不能在母亲面前落泪。

他接过食盒,转身便跑了。

江晚芍转向江凌,脸色冷淡了些。

“江凌,随我过来。”

在其他少年们听不见的地方,江晚芍问清了来龙去脉。

如她想的一样,有裴渡九千岁的身份摆着,其他同窗少年自然不敢主动招惹裴怀澈。

奈何江凌不甚老实,寻了机会便挑衅几句。

众少年见裴怀澈从不反驳江凌,也从未向裴渡或是司业告状,胆子也就渐渐大了。

“姑母,他们都说,裴怀澈的父亲只是姑父的手下罢了,虽是为姑父而死……”

江凌犹豫着说了下去,“把裴怀澈养在其他庄子里,长大后给他官职做补偿便好,何必收为养子呢?”

“更何况,是在与您的大婚之前收养,所以裴怀澈,大约是个私生子吧……”

江晚芍的脸色顿时冷了,“江凌,你皮痒了?”

“这种道听途说的传言,你竟也相信。”

江凌霎时蔫了,可怜巴巴地道歉。

“姑母,我再也不敢了,您别生气。”

“裴怀澈是我的儿子,与我亲生无异,以后你见他,需得乖乖唤一声表哥。”

“否则,我便告诉你祖父。”

江凌浑身一震,想起祖父怒发冲冠的样子,连连点头。

江晚芍本想问问他相府内的其他情况,见他一副实在伤心难过的样子,便也挥了挥手,放他走了。

这孩子是她看着长起来的,本性不坏,说严厉些好做警示。

穿过曲折的庭廊,便见到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笔直的立在那等她。

裴渡眉目冷淡,漆黑如深渊的眸子专注的望着她。

裴怀澈则仍是眼眶红红的,紧紧抱着那食盒,像抱着个宝贝。

江晚芍扬了扬唇,笑的眉眼弯弯。

“怀澈,以后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记得同母亲说,好吗?”

裴怀澈想开口,忽然又想起自己的嗓音一定是哽咽的。

连忙把嘴闭紧,改为重重点了点头。

裴渡淡淡道,“男儿自当多多磨砺,不必如此疼惜。”

江晚芍瞟他一眼,娇嗔道,“怀澈,别听你父亲胡说,受了委屈,有母亲为你撑腰。”

裴怀澈满心欢喜,觉得自己脚步都愈发轻快起来。

忽然注意到父亲扫向他的目光寒冷异常,小心脏又颤了颤。

不能妨碍父亲和母亲相处,他想起这一点,抱着食盒飞奔出去,等着为他们掀马车车帘了。

江晚芍环顾一下四周,奇怪道,“怎么不见祭酒大人?”

裴渡淡淡牵了下唇角,“或许是想起某些要事。”

芍儿去为怀澈解围之时,那位“声名显赫”的祭酒大人,不顾仆从的视线,掀袍跪倒在地。

一连串的头磕下去,磕到鲜血淋漓。

见他仍没有说话的意思,只好两眼一翻假装晕死过去,被仆从慌乱地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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