晌午后,为了掩人耳目,娄明月并没有乘坐王府的马车。
她带着银绡出了王府,绕过一条街之后,这才雇了辆马车,向着五皇子府驶去。
主仆下车,银绡结算了车费,来到了五皇子府的侧门。
此时天色阴沉,看样子随时都要落下雨来。
“几位官爷,麻烦把这张拜帖递给赵管事,小女子上次来过的。”银绡上前对几位守卫福了福身子,并且递上了拜帖。
拜帖里其实是娄明月要求五皇子侍读江润白亲启的书信。
那几个守卫不敢怠慢,接过拜帖就进府里去了。
天色愈发阴沉,飘起了毛毛细雨。
主仆俩出门仓促,并没有带伞具。
银绡就解下了披风,想为主子遮雨。
娄明月摆摆手,也解下了自己披风。“遮一遮吧,千万别着了凉。”
银绡走过去,将自己的披风裹在主子身上。“奴婢借大小姐的披风挡一挡吧。”
娄明月忍俊不禁,主仆俩挨在一起抵御萧瑟秋雨。
过了大约一柱香的功夫,终于出现了一道撑伞而来的颀长身影。
娄明月跟江润白算得上青梅竹马。
她五岁进外祖家,那年江润白七岁,两人都借居在她外祖家。
十岁时,她拜鬼手神医为师。她离开外祖家的那年,江润白十二岁,自此两人断了联系。
直到娄明月被兄长娄煜接回了上京城,她跟江润白匆匆见过一面——他们都长大了!
此时,江润白冷玉般的修长手指握着一柄油纸伞,疾步走到了娄明月的面前。
银绡连忙退到一边,福身道:“奴婢见过江公子。”
江润白面容清隽俊逸,身形颀长,举手投足间端方儒雅。
他将油纸伞遮住娄明月,四目相视,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沧桑和疲倦。
片刻的沉默后,听到男子清朗的声音道:“月儿,请随我来。”
*
主仆俩随江润白进了五皇子府,绕过一道屏风,进到了三间小小的抱厦里。
进到堂屋,江润白让小厮端上了热茶,关了房门,才将湿冷的萧瑟关到了屋外。
娄明月捧着茶盏暖手,目光打量着青梅竹马的伙伴。回想他俩在外祖家一起度过的五载,恍若隔世。
这世上除了兄长娄煜,就只有江润白算是她半个亲人了。
可是因为上次的刑部重审一案,她对江润白多少生出几分猜忌来。
明明是墨玄渊传令左侍郎官贺威重审娄煜贪墨库银一案,但江润白却说是五皇子周旋的结果。
到底是巧合,还是他冒领功劳?
如果是后者,她需要重新评估江润白的人品素养。
“月儿,近来可好?”江润白同样注视打量着娄明月,一双墨玉般的温润眸子似乎溢满了星光。
娄明月缓缓颔首:“多谢江公子挂念,一切尚好。”
江润白眸光黯淡,轻叹道:“一别六载,你我之间生疏了许多。”
娄明月抿了抿唇角,直接提出了要求:“兄长尚且关押在天牢里,我心急如焚,只盼着能尽快入天牢内探视。不知道江公子……”
“自从煜兄含冤入狱,五皇子一直不遗余力地为他的冤案周旋。我乍闻煜兄有翻案的希望,还误以为是五皇子的布署。直到五皇子亲口告诉我是镇北王亲自下令重审此案,我才明白自己先前误会了。”江润白打断了娄明月。
娄明月微微一怔,觑着他。
江润白绽露一抹笑意,接道:“无论是谁的功劳,煜兄都有望昭雪冤情,我心甚慰。没想到镇北王对月儿如此宠爱,当真是出乎意料。”
对方如此坦诚,彻底打消了娄明月对他的猜忌。
她流露出真心的笑意,动容地道:“我知道你和五皇子都尽力了,明月从无半分怨意。好在兄长冤案得以重审,以后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江润白黑眸闪了闪,有意无意地重复了一句:“镇北王对你很是宠爱,才会爱屋及乌,亲自插手了此案吧。”
娄明月苦笑,透露道:“什么宠爱?都是障眼法罢了!他不知道怀着什么心思,故意把我推出去做幌子。今日他跟永和小郡王街头斗兽风波……不知道你是否有所耳闻。”
江润白就等她这句话:“略有耳闻,但不确定镇北王当时带在身边的美姬是否……”
“是我!”娄明月叹了口气,无奈地道:“永和小郡王身份尊贵,他若无故伤了对方说不过去。先把我推出去,他再打着保护自己王妃的幌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理直气壮了。”
“啪!”江润白忍不住忿然拍案,怒声道:“此人当真阴险毒辣!”
说到这里,他看了看娄明月,压低声音接道:“好在月儿冰雪聪慧,并未被此人表面的宠爱迷惑。”
娄明月的笑意带着浓烈的讥讽:“宠爱?什么样的蠢物才会信他有什么宠爱!”
江润白松了口气,觑着她的目光愈发温柔:“我就知道月儿这样的奇女子,绝非仨瓜俩枣的好处能轻易收买。镇北王虽然下令重审了太医院贪墨库银一案,可保不准他私下里又揣着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我替他的爱宠云官接生,这是他给我的赏赐。”娄明月答道。
江润白微微颔首,笑道:“月儿医术卓然,又聪慧过人,难怪能得镇北王的青眼。”
娄明月不想再提镇北王,直接道:“江公子,你能否想办法安排我去天牢探视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