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纪辞年跟着她下楼开始,温棠就知道是他了。
她习惯随时注意着周围环境,任何一点风吹草动基本都能发现,特别是经过上辈子那件事后,她神经的敏感性几乎是被调到了最高。
温棠回头看了眼立在厨房门口的纪辞年,他身上的白衬衫还未换下,应该才工作完,两条修长的腿笔直地立着,正看着温棠。
温棠转过身,淡淡开口,“煮面。”
温棠往锅里掺了水,打开电磁炉。黑色的头发盘起,露出莹白的脖子,几缕没被盘住的黑发掉落在玉颈上。
纪辞年看着温棠的脖子,眸色暗了暗。
“今天的事……对不起。”
纪辞年开口道。
温棠挑了挑眉,没想到纪辞年会向她道歉。
她侧过头,看向纪辞年,眼中有几分惊讶。
“不用向我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你生气了。”纪辞年默了一下,继续说。
温棠轻笑一下,“我生不生气,纪先生很关心吗?”
这下纪辞年又不说话了。
温棠轻哼一下,也不搭理纪辞年。
锅里的水沸腾起来,溅了几滴在温棠如玉的手上,皮肤迅速红了起来。
温棠却什么反应都没有,仿佛没有痛感一样。
但这却让纪辞年愣了一下,他几步上前,抓住温棠的手,放到水下冲洗。
温棠也不做别的反应,任由纪辞年拉着她的手冲洗,她的目光移到纪辞年身上。
看着纪辞年滑落到眉角的发,以及他脸上专注的表情。
“被烫了也不知道赶紧处理,你都不知道痛的吗?
纪辞年语气里带了责备之意。
温棠唔了一声,也不答话。
痛?自然是痛的。只是她早已习惯了。
在父母和温朗死后,她活在旷日持久的痛苦中,长期的绝食,以及精神上痛苦难挨时在身上划出的伤口早已让她习惯了疼痛。
她把苦痛当做修行与赎罪,挨过一个个漫长的黑夜,最终也一同坠落在黑夜里了。
温棠的目光有些悠远,水流停止,她回过神。
纪辞年放开温棠的手,对温棠说,“我帮你煮,你出去。”
温棠看了眼纪辞年,说了一句。
“你真是个有修养的人。”
可不嘛,对着一个自己讨厌的女人,都能做到这样。
说罢,温棠转身离开厨房。
纪辞年并未回答,只是在温棠离开后抬起眼眸,看着前方,神色不明。
…………
温棠从厨房出来后,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出手机上网。
她随意地看了一些关于纪辞年和白婉言的信息。有趣的是,关于两人讨论度最高的却跟温棠有关,是纪辞年、白婉言、温棠三人的爱恨情仇。
她笑了笑,从古至今,风月事情总是更能引起人们的吸引力。
在各个论坛和网站,温棠都被刻画成一个典型的反派角色。
插足别人爱情,心思狠毒,毫无廉耻。
在网络上被骂得体无完肤,温棠只是随意扫了下那几个话题下的评论,都觉得那些措辞简直是不堪入目。什么贱人,荡妇,小三等词语竟然是里面程度最轻的了。
好像因为温棠是个恶人,所有人就都可以来侮辱她,肆意发泄自己的情绪。
论坛里充斥着各种造谣辱骂,即使许多事情温棠并没有做过,但只要随便一个人以一个知情人的身份编造出各种事情,下面就会有一堆人附和。
紧接着又是一堆义正言辞的辱骂指责。
仿佛只要骂温棠,他们身上的正义感和责任感就能得到彰显。
温棠笑了笑。
至于纪辞年和白婉言嘛,自然就是被她破坏的苦命鸳鸯了,下面又是一堆人的同情怜悯。
呵。
苦命鸳鸯?
白婉言喜欢纪辞年她倒是看出来了,至于纪辞年?
恐怕没有媒体口中那么深爱白婉言啊。
人心啊……
最是凉薄。
温棠摇了摇头,她闭上眼靠到沙发上。
想到今天下午白婉言对她说的话。
“恶毒?混混?”
你一定很恨他们吧。
我帮你好不好?
温棠眼神晦暗不明,闪过幽暗的光。
白婉言对温棠很了解,想以她的父母来激怒她。
这么娴熟。
呵。
温棠懒散的扯出一个笑。
既然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那她就——随意做个恶人了。
温棠白皙的手指支起下颌,轻轻点了点。
虽然纪辞年对白婉言的态度和温棠想的有些出入,但这正合了温棠的意。
她在意什么,温棠就毁掉什么。
白婉言看重的感情已经岌岌可危,那她不是更好下手?
既然要做恶人,那就直接做绝。
温棠睁开眼,看着挂着的华丽吊灯,白色的灯光照射进入她的瞳孔,瞳孔因为强光而缩小。
只是纪辞年……温棠现在还没有摸清他到底在乎什么。
纪辞年端着面从厨房出来时,就看到温棠直直地看着天花板上挂着的吊灯。
他皱了皱眉,将面放到餐桌上,走到温棠面前,用手挡在她的眼睛上,遮住了强光。
全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眼前这人盯上了。
温棠眼前骤然黑了下去,瞳孔又恢复到正常大小。
她看着眼前的纪辞年,嘴角勾起一丝笑。
“面好了?”
“嗯,去吃吧。”
“嗯哼。”
温棠应了一声,站起身朝餐桌走去。
纪辞年也跟着她,一同坐到餐桌面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温棠看纪辞年坐在她对面,也不觉得尴尬,自顾自地拿起筷子吃面。
面上放着一个煎的酥黄的鸡蛋,铺着几叶菜。
温棠尝了一口,挑了挑眉。
竟然挺好吃。
她开口问:“你还会做饭?”
纪辞年听到她的话,在手机屏面滑动的手指一滞,抬眼看她,半晌才回道:“嗯。”
温棠有些意外,继续说:“我还以为你们这种豪门公子不用自己做饭呢。”
纪辞年放下手机,看着温棠,神色莫名,顿了顿,开口说:“22岁出去旅游的时候需要自己做饭,学的。”
温棠点了点头。
纪辞年看她点头,眸色暗了一下。
温棠细嚼慢咽,过了许久才吃到一半。
见纪辞年仍然不走,温棠漫不经心地问纪辞年:“你和白婉言什么时候认识的。”
纪辞年眉头轻皱,“四年前在她的画展上认识的,你不记得了?”
温棠吃面的动作一顿。
原主的日记里可没有写过纪辞年和白婉言认识时她也在。
温棠的心微微一提,面上确实一副不在意的模样,回道:“是吗?过太久已经忘了。”
纪辞年点点头,不再说话。
一时之间空气安静下来,只有温棠窸窸窣窣吃面的声音。
温棠加快速度吃完面,去厨房清洗了碗,回到客厅,对纪辞年笑了笑,说:“谢谢款待,我回房休息了。”
说罢,温棠离开客厅,上楼回卧室。
纪辞年并没有动,仍然坐在原处。
随着温棠的离开,整个客厅又回到沉默的寂静中。
他墨色的眸色注视着温棠坐过的位置。
良久,纪辞年拿起电话,拨通一个号码。
“喂,李医生……”
“我想请问一下,温棠车祸后做的一切检查都正常吗……”
“那会不会存在有些情况没有检查出来,比如……失忆。”
听着电话那边的回答,纪辞年的手指在桌面上扣了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