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一连几日,都不见苏白白过来瞧我,听晚翠姐姐道,那苏小公子染了风寒,必得好好卧床修养,不便过来。
我心里愤愤道,呸,什么苏小公子,什么染了风寒,必是在这府中玩去了,见我动弹不得恐添麻烦不欲带我去便找了这等托辞。
然而他不来瞧我师父却是日日都来,给我讲些府中的有趣事儿,在我的再三哀求软硬兼施之下他终于答应教我易容术。
师父道,“江湖中人传说易容术如何神秘如何难懂,这些都不要去管他,这流言本是你师祖为将易容术拔出旁门左道之流所放出,不足为信。”
我心下暗叹,这下好了,我本就有一个言语不足为信的师父,如今又添上了我师祖。
师父道,“你师祖当年传了一本小册子于我,易容术之精髓便在其中。然为防他人盗窃,也为防颠沛流离中不慎遗失,为师一早便将那册中所写牢记心中,毁了那本册子。”
我头一缩道,“那配方可是要往脸面上弄的,师父若是记错,岂不是会毁了阿月面目!”
师父嗔怒道,“师父自是不会记错!”
我见师父神色严肃不似作伪便舒了口气,心道,师父言之凿凿,必是记得十分清楚。
不料师父沉思片刻又道,“若是错了也无妨,方中所要植物大多是草本,就算偶有偏差,最多也只会有些异痒或是红肿或是长些小疙瘩……”
我决定了,绝不在学易容术之时让师父对我的脸蛋儿下手。
若是苏白白那厮也跟我在一处学便好了,如此一来我便可以牺牲他的小脸。只怪那家伙太也贪玩!念及此事便愤愤然咬牙。
然而转念一想,待我学好了这易容术,我定要吓吓苏白白那小蹄子。
如此便学的愈发认真,师父口传身教,令我当时便牢记,不得留下摘录,亏得我自小记忆力超凡,过耳不忘,便只是师父每日来教半个时辰,大半月的功夫也已学的七七八八。
因着苏白白自那日后从未再来,我也有些担心,便问师父,“怎的近日都不曾见的师弟?”
师父道,“你师弟患了伤寒,如今还没大好,你且养好身子,与为师一道去见他罢。”
我道,“什么伤寒竟这样厉害,我倒要瞧瞧去!我身子早已好了,不信您瞧!”
预谋已久的我照计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师父叫住前掀起锦被跳下床来,准备蹦跶两下给师父看,然而计划之外的事发生了。
我只有跳下床的份,蹦起来却是不能了,这一动,肚腹处似火烧刀绞一般难受。
师父被我的冒失一惊,赶忙将四仰八叉在地上的我抱起放置床上,怒道,“你小子好得很哪,还没好全便想四处跑!”
我抬起因疼痛皱着的小脸望向师父,“我不过是觉着都躺了那么多天了,人都要和床榻长到一处去了,想要动一动,免得来日好了还真得背着一个长在背上的床榻跑哇。”
师父被我逗得哈哈一笑,道,“你且别耍滑头,师父今日带了几株易容的药材来,倒要考考你识得几棵,每株有何效益。”说着便从袖口掏出一个素色麻包,打开来。
我往那包中望去,只瞟一眼,便道,“那是青木香,用其根部汁液涂抹可使肌肤显得粗糙有暗沉,水洗便可洗净,但有肾毒,须当心使用;那是白芷,根部磨粉用以敷面可使面容呈苍白之态……”
师父道,“不错不错,这些都是寻常易见的,在药铺中皆可寻到,要使用倒也方便。然尚有一些用到稀罕物事的法子,如用人皮制面具之类,不便教你,纵使传授与你也不便使用。”
我正怕师父若教我高深些的必得让我看些恶心的东西,如今他这样说,便赶忙道,“阿月不过是学来玩儿,师父不必上心,半知半解也就够了。”
师父笑道,“说的也是,那你便好生歇着,为师尚有要事需办,迟些再来看你。”
我乖乖地闭上眼睛听着师父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当那脚步声完全消失之时,我乖乖闭上的眼睛瞬间睁开又开始滴溜溜地转起来。
不能老是就这样躺着罢,师父不在我偷偷跑出去玩玩,春日外边必定很是漂亮,大不了走慢些小心些便是。
和煦的日光晕染得满室温暖,外边婉啭清脆的的鸟鸣声仿似在歌唱,只恨这是纸窗并非纱窗,不然我定可闻见风中的淡雅花香。
我小心翼翼下床来,将脚塞进鞋里,蹑手蹑脚地走出内室。外间的门却像是锁着的,推也推不开。
突然有脚步声传来,我心道,师父怎回的这样快!
门推开来,来人却是送糕点来的晚翠姐姐,惊道,“小公子怎的下床了!又只穿着中衣,当心别着凉了!”
说这便伸手欲抱我回去。
我见不是师父,胆儿也大了起来,便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道,“好姐姐,我都躺了这么些时日了,还不带我出门瞧瞧去么?”
禁不住我软磨硬泡,晚翠便只好应了。将糕点放好,为我穿上外袍,带我出门。
果真是春日好风光,我所居之地是僻静之处,门外种着一大片花花草草,姹紫嫣红如何可喜!
我道,“姐姐边带我去看看苏白白那小子,不知他是怎的,大半月不见他了,伤寒怎会如此厉害,定是骗我!”
晚翠神色有些不安道,“恕婢子不能带小公子去,婢子尚且有事缠身,得先回去不可。”
我便只好妥协,“晚翠姐姐你去忙罢,我独自在这院中走走,必不跑开。”
晚翠似是得了赦令一般逃也似的疾步离开。
我瘪了瘪嘴,望见这满园春色,又开心极了。
桃花开得烂漫极了,如锦似霞,风一吹便有花瓣簌簌落下,我站在桃树下感受着这粉白香雨洒在身上,好不畅快!顿时觉得痛楚全消。
我闭着眼躺在树下享受着这大好春色和煦日光,头越来越昏沉沉的,很是想睡,欲爬起来回房去睡却实在无有力气,干脆放下心睡了,大不了被师父骂上一骂。
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我一人回到了大漠,再次看到漫眼望去无边无际的黄沙,挂在天际的一轮炎热红日,枯死的树枝,我干渴至极,很想喝水却找不到水,又累,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我所在之地慢慢塌陷,细密的沙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要吞没我,我奋力呼救却不见师父来拉我,也不见苏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