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明朗忽然间便觉得心间不忍,一丝惭愧莫名的萦绕在心头,像一张网兜头罩下,网住了他所有的情绪。
林乐乐接过纸巾,自己擦了擦嘴唇,莞尔一笑,说道:“我觉得那时候我应该不至于嫁不出去,你想啊,年纪不大,还有一套别墅,而且还曾经是陆明朗的老婆,陆家的长媳,多么风光的头衔。也许和你不合的人到时会跑来拉拢我,叫我嫁给他,你说我该不该答应?”
陆明朗刚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听她这话差点喷了出来,微微皱眉,说道:“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
陆明朗想着签下协议书时,她说的,也许她会留恋陆家长媳的位置……
的确,一边是风光的陆家长媳,一边是有且只有一套别墅的离婚女人,明眼人都知道怎么选。
他替自己和周诗曼考虑良多,却从未考虑过将来她一个离婚女人、豪门弃妇的生活,当婚姻生涯结束,她会面临的指指点点。
林乐乐撇了撇嘴,语气里都是讥诮:“说不定呢,唯利是图的人那么多,连婚姻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不可以。”
婚姻都可以出卖?
陆明朗微怔,心脏的地方蓦然紧缩了一下,他在她心里大概就是出卖婚姻的人吧,她又何尝不是?
“愤世嫉俗的话,不该从获得利益的人嘴里说出来。”
林乐乐咽着蛋糕,翻了一个白眼,说道:“你是想说我做了婊子还要立贞节牌坊吗?亲爱的未婚夫,不要忘了,你是逼良为娼的侩子手,要说利益,做龟公的人获得的利益远比做婊子的来的容易。”
陆明朗微讶,不敢相信这话是出自她的口中,粗俗的很。
“林乐乐,我好像是刚刚认识你。”
明明是修养极好的豪门千金,那天在酒吧里陆明朗对她的印象也是柔弱安静,怎么这样粗俗刁侃的话会从她嘴里说出来,还说的那般自然流畅。
那内容那语调,像旧时京城里繁华街道上叉腰骂街的悍妇。
那神情云淡风轻,姿态闲适优雅,话语不堪,人却又端的一派风流雅致,有如文人笔下那意不平的侠女。
“我们的确认识不久,前天晚上,昨天,今天,我们才认识三天!”
三天!
关乎她一生的三天,这三天的境遇,在她的人生旅途中,当是最戏剧化的转折。
她和黎阳三年,认定了要嫁他为妻,却只稍一天,他就教她的理想破灭。
她认识陆明朗才三天,初次见面,他就许给了她一个旷世仅有的婚姻。
一个人,她恨嫁了多年,却分手告终。
另一个人,明明从未写进她的人生规划里,忽然其来的出现,莫名其妙浑浑噩噩就定下了婚约。
一切恍如命中注定。
尽管是契约婚姻。
可就是这个为期两年的婚姻,把她从异母姐姐的横刀夺爱、黎阳的见异思迁、她的无所适从里解救了出来。
其实她的心,真的沉得像水,水样儿的止静,波澜誓不起了。
陆明朗许给她婚姻、许给她妹妹般的对待,由始至终,不曾许给她爱。
没关系,她也不需要。
林乐乐的眼睛微微的湿,泪盈于睫,当着人在,只得拼命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