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安是血液科出了名的大拿。
她很忙,忙着去外地出差,忙着东奔西走。
忙到我要做骨髓移植手术,她都赶不回。
汩汩鲜血已经顺着我的口鼻往下,染红了大片衣领。
我蜷在马桶边强撑着给她打电话。
第三遍,电话才被接听。
她声音寡淡依旧:“刚刚在忙,你说。”
“你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好疼,好像又病发……”
“安安你快来,我就说我不会炒菜还得你来,你再不来,菜都要糊了!”
我还没说完,电话那头急不可耐插进一道低沉含笑的男声。
血液一瞬冰凉。
和姜安结婚至今,她从没给我下过一次厨。
岳母说她的手是拿手术刀的比黄金都金贵。
可现在,她在给别人做菜。
出差,也是骗我的?
分不清眼泪是生理性还是心理性,我疼得哽咽。
姜安已经没了耐心。
“疼就去医院,我现在在出差,你打给我也没用,医院的医生不会让你出事,我还在忙,先挂了。”
“姜安!”
我疼的两眼发黑,回应我的,只有手机里的盲音。
之后,连意识都变得模糊。
再有意识的时候,我看到周围陌生面孔不断,声音也嘈杂。
冰冷的仪器不断在我身体里进进出出。
有人的声音震怒:“志愿者捐献的骨髓怎么还不来?这是病人最后活命的机会!你们都当儿戏是不是?”
“不是……是病人家属说不要了,我听说他们家还有个小儿子也得了这病,可能……”
“胡闹!”
“嘀——”
伴随着一阵刺耳的声音,同一时间,我好像听到了一声惹人心碎的啼哭。
那声音,很像我家的小圆子。
我还来不及深思,身体忽然腾空。
手术室瞬间乱作一团,所有人都在给我急救。
可我的身体越来越冷,连痛意都变得模糊,直到半个小时后。
一个护士生硬的报出一段数字。
“帝京时间2020年11月28日上午10点25分,患者林朝余抢救无效死亡。”
我……死了?
我茫然跟着医生飘出手术室,岳母坐在门口悠哉玩着手机。
小圆子躺在小推车里,哭的撕心裂肺。
我眼眶蓦的一红,本能想把她抱起来哄,我的手却径直穿过小家伙的身体。
一次、两次、三次……
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抱不到她,我甚至感受不到她的体温!
心脏像被一张绝望编织而成的密网笼罩,疼得我窒息。
“怎么办啊小圆子,爸爸没能坚持下来。爸爸是不是好没用?说好的会保护小圆子一辈子,要牵着小圆子的手送小圆子出嫁的,可是爸爸失约了……”
医生已经走到岳母面前。
“很抱歉,我们尽力了,您节哀。”
“这就死了?”
岳母皱了下眉头,勉为其难的哄了下哭的面色青紫的小圆子。
也就几秒,她转动眼珠又给姜安去了个电话。
“你老公做完手术了,小的又在那直哭,这大的小的都跟讨债鬼一样,一大清早就扰人清净。”
这话实在难听。
姜安的语气也没有起伏,提起我都不咸不淡:“他呢?”
比陌生人还漠然的语气,她似乎全然不在意小圆子。
眼眶一胀,我又想到了那通电话。
想到电话那头,声音暧昧的男人。
我死了,姜安会再嫁吗?
我的小圆子,会被善待吗?
从出生起就被我带着的小家伙,能平安长大吗?
我忽然就有些后悔了。
怎么就不能再咬咬牙撑过这一次,等我的小圆子再大一点呢?
我怎么就,死了呢……
姜安还在等回复。
我也好奇。
好奇她如果知道我死在了手术台上,她会有什么反应?
她会不会,也有一刻的难过?
就听岳母嫌弃的开口:“你男人好着呢,娇气的很,出了手术室人还才清醒就嚷着要去外地休养,非说什么南方的空气好,水好,拉他转院的救护车马上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