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钦就一直坐在她床头没有走开过,她的手也紧紧抓着他的不肯松,就这样一直撑到后半夜才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那夜绿珠睡得十分不好,意识一直处于游离状态迷迷糊糊的,她听见窗外一直有人在喊她的名字,一声比一声近。
那个声音听起来很虚无,很空洞,似乎被风一吹就会散。
是个女人的声音。
绿珠一开始还觉得害怕,有些毛骨悚然的,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到后来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她好像做了一个梦。
她梦到自己侧身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目不转睛盯着对面的梳妆镜,那是块简单雕刻着粗糙花鸟的铜镜。
梳妆台两边各点着一支红色蜡烛,烛光将整个屋子都染成了诡异的颜色,但绿珠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恐惧,此刻的她仿佛就是一具没有思想的木偶只一动不动盯着坐在梳妆镜前的红衣女人。
铜镜前正端坐着一个红衣女人,看起来十分年轻,最多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她穿着鲜艳的红色束腰罗裙更加凸显得她那腰肢又细又软,弱柳扶风,她背对着绿珠一头漆黑长发一直往下延伸也不知到底有多长。
而她只是手拿一把木梳一下一下缓慢地梳着头发,动作极其温柔,两边的烛火不时颤动两下,忽明忽暗的。
绿珠就那样僵硬得躺在床上,室内无风,床幔却微微荡漾着,那红色的烛光将铜镜里的光反射到红衣女人的身上令她整个人诡异的安静。
绿珠看不见她的脸。
但她就是隐隐约约知道那一定就是那个女人,但当时她的脑袋的确晕晕乎乎的什么都没法思考,一切都混乱不堪。
那女人始终没有回过头来。
只是绿珠看她的手不停梳着头发,好像就要一直这么梳下去,而她似乎一直在轻声哼着什么。
绿珠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什么都没有听清。
然后她轻手轻脚翻身下了床,一步一步朝那背对着她的红衣女人走过去。距离越来越近,梳妆台两边的蜡烛颤动一下,那原本红色的烛光竟是一瞬间褪去了颜色,白的煞人。
整个屋内一片阴冷的白光,阴风阵阵,身后的床幔被风撩起发出阴森森的响声,只一瞬间便似身处灵堂。
但绿珠丝毫感觉不到恐惧。
她依旧一步一步走过去,靠近那女人的时候她终于在铜镜中看清了她的脸,柳眉,小巧的鼻梁,小鹿一般的眼睛,再往下是红的不正常的嘴唇。这张脸很美,只是脸色白的有些吓人。
那铜镜中女孩子的脸赫然就是绿珠的五官!
但绿珠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似的,她眼神空洞地站在旁边平静地看着她,红衣女人梳头发的动作终于缓缓停了下来。
她动作僵硬地扭头,像极了电影慢动作回放,直到她完全转过头来出现在眼前的却是一张白纸一般的脸。
真的是白纸。
因为她没有五官!
光溜溜的脸上平坦一片,只是在她回头看向绿珠的一刹那有两条细长的鲜红血条缓缓滑下来。
“来,一起梳头”红衣女人伸手将木梳递给绿珠,她的声音虚无缥缈得像来自另一个世界。
“跟我一起梳头吧”
“来呀”
红衣女人朝绿珠伸出手,绿珠眼神空洞拿着木梳就往前走,而那女人一直张着双手,“过来呀,来呀……”
就在绿珠即将坐到那红衣女人的怀里时忽然后颈一痛,她立即就双腿发软倒了下去,眼前一片黑暗什么都不记得了。
第二天绿珠睡到阳光都透过纸糊的窗户漏进来的时候才艰难地睁开了眼睛,她睡得十分不好头脑一直昏昏沉沉的,疲惫不堪。
入眼就是摆放在窗户之下的梳妆台和那雕刻着精致牡丹的铜镜,绿珠蓦然想起昨晚的那个梦,她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
怎么会做那样的噩梦,看来是真的被吓怕了。
她起身想要坐起来脖子却忽然疼得厉害,不由得伸手摸了下后颈,心跳一下子兵荒马乱,冷汗又沁了出来。
她记得昨晚那个梦的最后就是自己的后颈一痛,似乎像是被人从后面打了一下,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难道……
“醒了?”身边忽然传来沈钦的声音,绿珠这才发现他竟一直守在自己床边,身上穿的也还是昨晚的白色里衣,此时正披散着长发略有些慵懒地望着她。
绿珠尴尬地看着他,“那个……你昨晚一直在这里吗?”
“是啊,看你睡得不安稳不太放心”他愣了一下才淡笑着看着她,显然他也是刚醒连说话都带着些倦意,却格外的性感。
绿珠沉默了一会儿,“我……昨晚一直都在这里吗?”,没有去过其他地方,没有去过铜镜前吗?
沈钦一只手托着脖子慵懒地靠在床头,衣衫微敞,乌黑长发泼墨一般滑落到床榻上几乎与绿珠的发纠缠到一起。
他微微挑眉,眼角有笑意,“不然呢?你还能去哪?”
“就是一直翻来覆去的,着实有点磨人”他笑得有些玩味,微微倾身上前温柔摸了一下她的头发,“现在感觉怎么样?”
绿珠摇了摇头,笑得有些敷衍,“还行”。
“脖子有点疼”绿珠伸手摸了下后颈。
沈钦闻言也看了眼她的后颈,眸光一瞬间幽深起来,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恐是昨夜你翻来覆去的,落枕了吧”
绿珠疑惑看他一眼,“哦,有可能吧”
可她其实并不怎么相信沈钦的话,昨晚她确实做了一个很可怕的梦,但今早再想却再也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很可怕还有最后的后颈一痛。
而她惊悚地觉得那不仅仅是个梦。
沈钦看着她,不言语,却终于在绿珠看不到的地方收敛了笑容。
昨晚他看到的画面他是绝对不能告诉她,那只会吓到她,虽然她可能早已有所知觉,但他还是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她不知道昨晚他忽然惊醒看到床上没人,而他一回头发现她正眼神呆滞地站在铜镜前着魔似的盯着镜面时他的震惊。
那时他的心跳都一瞬间绷紧了,他喊了她两声她毫无反应,然后她竟然从梳妆台上拿起那枚染着血的木梳,一步一步往门外走。
就像是有什么人在前面引路,可他看到的只有绿珠一个人。
他慌了急忙冲过去想要阻拦她,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喊她都听不到,他无奈之下只能将她打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