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没有想出对应的诗词,便只是慢慢靠在我的肩头。我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又不约而同地相视而笑。
只是,她好像是感冒了,差点把鼻涕泡笑了出来。
“对不起……”她赶忙抽纸擦了擦鼻子,然后又跑向卫生间,砰地把门关上。她过了好一会才出来,不仅洗了脸,还补了个妆,只是鼻翼仍微微发红。
“怎么感冒了?”我伸手摸她的额头。
“没事,就是空调房里呆得太久了。这几天,我就没有出过门。”
她重新依偎在我身边,“我觉得这是一场梦。我一直在想,你到底是骑着白马的王子,还是御风而来的恶魔。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而我又为什么那么冲动。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但不知什么时候又醒了。”
我亲了亲她的额头。
“我一动也不想动,也没有吃东西,可能是两天,也可能是两天零一夜。我想起,你也曾饿过两天。”
“你这又是何必呢?”
她摇摇头,头发蹭着我的脸颊,痒痒的。“我不知道。我想我是在折磨自己。你毁了我,而且我却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房门没有锁,也无人看守,但它却是个逃不出去的牢房。”
这一次,轮到我对不出她的诗句了。我拥她入怀,忍不住长吁短叹。这样的结果是我没有想到的。我听得心酸,大概还有点心痛。
但我这颗知识冗杂的脑袋突然想到了“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我赶紧晃了晃脑袋,试图把它晃成一团浆糊。知识有时候是一种诅咒。
“我们谈一场恋爱吧!”我说,“我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谈过一场恋爱。”
她抬起头来,看着我,说:“细究起来我也没有谈过一场真正的恋爱。”
“既然我们都没有经验,从哪开始呢?”
“从你说爱我开始。”
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物种,她们喜欢昂贵的金银珠宝,同时也喜欢廉价的甜言蜜语。
她说她想出去逛逛,但不是本市,而是远方。因为远方和别人家的老公一样看起来更美好。
具体的地点是一座据说是这个不浪漫的国度里最浪漫的城市。
我告诉她,我在那座城市里流浪过。一字之差,境遇完全不同。所以,在我的印象里,那里其实是个颓废、糜烂的肮脏之地,怀旧的衣衫下藏着一具生疮流脓的躯体,而且极具传染性。
她被恶心到了。看她的表情,估计这辈子都不会去了。
我意识到自己又没有忍住释放出心中的恶毒。旧时的印象往往不可靠,一切都在变化,也许该腐烂的早已腐烂,腥臭的垃圾残渣里长出了满地的绿草和鲜花。毕竟那里的气候四季长春。
她说:“算了,以后再说吧。我饿了,你陪我去吃饭。”
我们没去望海楼的顶层餐厅,那里贩卖的本就不是日常饱腹的食物,而是一些别的东西。
到了酒店楼下的餐厅,我叫石晓玲过来吃饭。石晓玲还没有来的时候,正在看菜单的林初雪看了我几眼。
“还有一个呢?”
“嗯?”
“当初不是三个人吗?我还记得那一个,很有气质的高冷美人。”
“好吧,我当初确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但我的真实意图绝对跟你想的不一样。这里面的事,很复杂,改天再跟你细说。”
“故弄玄虚。”
“随你怎么想!”
她的眼神僵住了,气氛也随之僵住。我不得不琢磨着该怎么跟她解释。石晓玲跑了过来,气喘吁吁的。
“被狗撵了?”我随口调侃道。
“差不多,”她说,“刚刚踹了一个老流氓一脚。”
“在哪,我也想去踹两脚?”
说话间,餐厅入口处传来一阵骚动。一个矮胖子带着几个人冲了进来。
他穿着件海蓝色花裤衩和衬衣,脖子上挂着条能用来拴狗的大金链子,两条手臂上纹着繁复的纹身。
他走路的样子像极了著名的恶霸犬,一张黑黄的肥脸上斜支着一双杏仁眼,嘴大,两角上翘,就更像了。
门口的保安看上去很有经验,觉察到这帮人要闹事,立即拿出对讲机说着什么。这时,恶霸犬和他的喽啰已经发现了我们。
林初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赶忙挪到我身边的位置上。但石晓玲的动作更快一些,躲到了我的身后。
我扭头瞧着石晓玲:“大姐,你是个保镖,应该挡在我身前才是。”
恶霸犬并没有一上来就动粗,而是坐到了我的对面,把我们三个都瞧了一遍,最后盯着我。我忍不住想笑,而且真就笑了出来。
这惹怒了恶霸犬的一个手下,伸手就要教训我一下。可恶霸犬却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然后反手给了他一巴掌。
挨打的懵了。我也懵了。其他人也一样。这是什么操作?
这时,两队身穿紫红色制服的保安跑了过来,中间是一个穿着白衬衣、打着黑领带的中年人。四方的脸庞,有些许不怒自威的气质。
“这位先生……”
恶霸犬抬手阻止了四方脸,然后挥了挥手。他的手下立即后退,并转身离开。四方脸也做了个手势,保安随即撤出。
“一点小误会,”恶霸犬笑起来的样子丑萌丑萌的,“我们是朋友。”
四方脸看着我,似乎是等我确认。
我正要摇头,恶霸犬忙说:“我叫老六,王老的朋友。”
我点点头。四方脸道了声打扰,转身离开了。没戏可看,周围用餐的人们也都把脖子扭了回去,或者回到自己的座位。
“我姓柳,人称老柳,但叫着叫着就叫成了老六。”恶霸犬解释道。
“你怎么会认识我?”我问。
“我们虽然没有见过面,但兄弟你的大名我早有耳闻。”他看了石晓玲一眼,又说:“这位是……”
“舍妹。”
“抱歉啊,妹子。”他起身拱手,但凸起的肚腩差点把桌子顶翻。他赶忙压住。看见他的狼狈样,石晓玲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我说:“既是朋友,一起喝两杯?”
“不不不,我就不打扰了。”恶霸犬忙说,“王老交待过——不是,那啥,我就不打扰了。你们慢用。”
说罢,他就晃悠悠走开了。他的手下在餐厅门口等着他。他过去又给了其中一个小子一巴掌,教训了几句。距离太远,听不见他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