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对于周道来说，他可以不管佛牌的真假，毕竟人家寺庙卖的是信仰，就像蓝山咖啡、苏杭刺绣、西红龙井、武夷山大红袍，这些东西年产量都非常低，却常年供应着全国游客的购买欲，真假又有什么关系呢，反正游客真正需要的只是个噱头。只要赵胖子没有违法，没有把自己送进监狱，周道可以不闻不问。正所谓道可道、人家有道儿，可他还是好奇，好奇这胖子为什么一定要把自己绑在身边。
他其实也问过：“赵明远，你干嘛非得拉着我和你一块干？”
赵明远回答的很真诚，一点都看不出虚伪：“情谊呗。”
“没关系，你老老实实说实话，我不怪你。”周道想问出个答案。
“这就是实话。”赵明远躲避了质询的目光，转身离去。
有时候，有些人，不到水落石出的那一天你永远看不透，等真到了图穷匕见的时候，却又后悔看得如此真切。
还是芭提雅的步行街，还是那家在犄角旮旯的酒吧里，赵明远异常兴奋的端着酒杯在和周道庆祝，今天，他赚嗨了，全靠那声阿弥陀佛。
霓虹闪烁中，赵胖子在手机计算器上来回鼓捣着，嘴里也随着手指挪动嘟囔了起来：“减去借你的二十万泰铢，再减去买团的钱、景区门票、酒店、大巴……三哥，这一趟我们盈利十五万四千八！”
“多少？”
周道傻了！
他以为那宰人的寺庙顶多也就从游客手里坑出格万儿八千泰铢就算挺离谱了，没想到啊，减去自己从赵明远手里拿走的二十万，以及乱七八糟费用，竟然还能盈利十五万多泰铢，这简直就是屠宰场。
“这钱是怎么挣的？”
“看看，看看，露怯了吧？”赵明远很得意的看着周道：“知道‘与佛无缘’四个字，值多少钱么？那大和尚是有点真本事的人，起码算卦是真的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才能吊住游客的胃口。”
周道好像听懂了：“就跟我看见那姑娘一叠一叠从包里拿钱一样吧？他先把卦算准了，等你求佛牌庇佑又或者寻求什么灾什么难的破解之法，大和尚就立刻甩出‘与佛无缘’四个字。”
“也不能全这么干，一个团里起码得有两三个和佛有缘的，一开始我觉着大和尚肯定会让那漂亮姑娘与佛有缘，没想到，真他妈黑，美女在他眼里还真成了红粉骷髅。”
“这和尚也好色？”
“那是，还好大色呢，维拉蓬判刑的罪名中就有和未成年少女发生关系的判罚。”
赵明远在周道的错愕中把酒杯递了过去：“来吧，我的哥哥唉，干一个吧，还记不记得我头一回见你说过的话？只要咱哥俩绑在一块干，那是大鸡吧一甩，纵横四海！”
“等会。”周道把放在嘴边的酒杯又挪了回来，想起什么似的说道：“还是不对，就算你这次旅行团的香火钱能达到五十万，你和寺庙分完了钱，也剩不了这么多吧？”
“我和谁分钱？”赵明远反问了一句。
老周突然懂了，诧异的惊叹道：“那寺庙是你的！”
“哪有寺庙？在泰国注册的是礼佛店，营业项目是佛学商品。”赵明远饶有深意的说完这句，像是亲手揭开了一个天大的局。
怪不得这胖子不让游客去景区买小商贩的假货，也不提前带游客去免税店，原来他一直都在憋着游客们的购买欲，等这些就是来国外花钱的人手痒痒了，直接往寺庙一领。那时，和寺庙装修完全一致的礼佛店在鱼目混珠，能算卦的假和尚在滔滔不绝，你以为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实际上那只是赵明远故意让游客看到的！
“你……”
周道把酒喝了，真喝了，这杯酒得喝，人家玩的这手儿‘姜太公直钩钓鱼’漂亮的可以。可是他还是没想明白自己在赵明远身边的作用是什么，明明所有事这胖子都可以自己办的漂漂亮亮……
啪。
疑惑中的周道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黑影，不知道什么东西飞着就砸到了桌面上，像是谁撇了块石头，当时赵胖子吓的往后一仰差点没栽过去，待俩人回过神来才发现桌面上多了一部智能手机，手机屏幕上，是赵明远带着旅行团在东芭乐园玩的照片。
“这他妈谁啊！”
赵明远气的站起来掐着腰骂街，但，一秒钟之后他就彻底怂了，窝窝囊囊的低下了头，一屁股又坐到了椅子上。
周道很纳闷歪过头看了一眼，正看见三个人坏笑着走过来，为首的，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内衬黑色衬衫，衬衫扣子前三颗都解开了，纹身和金链子就摆在胸口，他身后，跟着两个流里流气的家伙的，怎么看都不像正经人。当周道抬头去看为首那个男人的脸，顿时吓了一跳。
他只有一只眼睛，另外一只眼睛处是如同太阳花一般彻底长死的疤痕，光从这个伤疤处就能看出当时受了多严重的伤，活下来应该纯熟是个意外。
“赵先生。”
西装男拎过周道这桌的靠背椅子倒过来骑了上去，趴在椅子靠背上看向赵明远：“帕杜少爷让我来问一句，你的旅行团什么时候到泰缅边境啊，我们把车都准备好了。”
泰缅边境？
这都是哪儿跟哪儿啊？赵明远不是只负责芭提雅的旅行团么？
赵明远有点紧张，这个货一紧张就喜欢玩命眨眼：“托尼哥，您那买卖太大，我真参与不了，要不您找别人试试？”
“找别人？整个芭提雅的中国导游都和你是朋友，你不去，他们谁会去？”
赵明远笑的很假：“您瞧您这话说的，我也不是商会会长，他们哪能听我的呢？更何况，我最近生意真不好，让你们那些泰国导游挤的根本接不着团。”
这小子紧张过了，撒谎都撒到腮帮子上了。
托尼拿起手机，把屏幕转向了赵明远，用手指头戳着屏幕上的肥脸：“看清楚了，这是谁。”
他收起手机：“我的人跟我说，有个胖子导游不让他们团的人在摊位上买东西，刚开始我还不信，我记得所有的泰国导游都会照顾我们的生意。等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我信了，原来，是中国导游干的。”
赵明远算是把景区内的商贩给伤了，他拦着旅行团的人买东西已经遭到了许多小贩的敌视。
“托尼哥，你要是这么说话的话，那别怪我说话不好听了，泰缅边境的赌场我托人打听过了，赌场内所有含氧量都让你们调整到了最大，这还不算，你们竟然为了让赌客兴奋，还往人家的饮料里放兴奋剂。我们这些导游最多也就是卖点假货、假佛牌挣个养家糊口钱，你们呢？赌客输光了，高利贷就会借他们钱，在兴奋剂的作用下几乎每一个人都会签合同，等第二次输光了，你们干脆把人扣下来，男的，一通暴打，录下视频发往亲人手机上，女的就更别说了。这不是开赌场，这是绑架，还是让人家倾家荡产的那种。”
托尼一点都没否认，慢慢端起了周道面前还没喝过的一杯酒，抿了一口后歪着头说道：“怎么，现在坑人都要分三六九等了么？”
“你们，是坑人家的钱；我们也是坑人家的钱，有什么分别？”
“再说了，赵先生，我好像不是来和你商量的。”
托尼伸手摆弄着自己嘴巴上很泰式的胡子，笑看着赵明远：“帕杜少爷说了，你要是不和我们合作，那以后芭提雅的旅游市场，就与你无关了。”
“凭什么！”
“就算是旅游局不让我当导游了也得给个理由吧！”
赵明远很不高兴的说着。
“嗯！”
托尼感叹着说道：“问的好！”
“这要是以前，我还是个拳手的时候，肯定会被你问的一句话说不出来，可现在不一样。”这托尼扬起手‘啪’就给了赵明远一个反手嘴巴，赵明远被打的猛向一侧甩头，伸手捂着半边脸不敢动弹：“我告诉你，不凭什么，就凭我们是黑社会，能让你接不到团，能让你接到的团天天被骚扰，能让你从现在开始到接下来的一整年每一天都躺在医院里，怎么样！”
一巴掌下去，周道心里的火‘腾’一下就起来了。
赵明远是谁？是他在监狱里护习惯了的小老弟，老周可以损、可以骂，你算个什么东西？
“唉，哥们，你说一整年都躺在医院里的活儿，能不能算我一个？”
托尼都没回头，他身后的一个流氓抓起桌面上的酒瓶子奔着周道脑袋直接砸了过来：“谁让你说话了！”
呜！
酒瓶抡过的破空之声响起，周道却在灯红酒绿之下眼看着这小子猛然间站了起来，一只手接住对方砸过来的手腕，另一只手握成拳头奔着腋窝深处一拳就砸了下去。
碰。
那小混混疼的原地蹦起，半个臂膀麻的根本抬不起手，酒瓶子都抓不稳的‘啪’一声摔落在地上，碎片和酒液四散纷飞。
“你是谁？”
托尼转过身来这才开始正视周道，周道笑了笑，突然伸出脚，一个直蹬就踹了出去。
砰。
托尼连人带椅子被周道一脚全踹翻了，你不是横么？周道就要做的比你还横！
起码你还和赵明远能说上两句，到了周道这，一句都没有，上去就打， 这就是他在擂台上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