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日头已经西斜,硕大的圆日摇摇欲坠的悬在城墙上头,将漫天的金光散在一望无际的黄沙地上,瞧着很有几分苍凉壮阔之感。
柳晓晓却没有心思欣赏这份辽阔的美景,她咬着唇,将身子掩在土墙之后,小心翼翼的探了半个头出去。
大厨房里头,沿着墙根垒了些土灶,火已经烧好,屋子里比外头热些。一旁的空地上,几个年轻的小兵正忙的热火朝天。
每人面前都放着一个巨大的木盆子,里头高高的堆了些土豆、洋葱。他们打着赤膊,汗流浃背的一边削土豆一边聊天说笑。
柳晓晓猛的睁大了眼睛,男人!三个光膀子的男人!
她极力的压住脱口而出的尖叫,捂着嘴巴低下头,努力的缩起肩膀,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哟,这不是顾校尉吗。怎么,顾校尉上任第一天,该不会就想偷懒吧。”
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柳晓晓身形一僵,慢慢的转过身去。
只见站在前头的,是个身量比寻常人都高大的青年。这人约莫二十出头年纪,面目普通,眉眼细长,长了个鹰钩鼻,看人的眼神总带着几分算计似的。
是他,闻晏。
闻晏同顾明月之间,倒有一桩公案。
闻晏入伍已有八年,累了不大不小的军功,本应顺利升成校尉。谁料顾明月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当时她还是个百夫长,带着手底下人日常巡逻时,竟和一队胡人迎面撞上了。
那队胡人里头有一个骨都侯,差不多等于大夏朝的三品文官了。这队人马被顾明月尽数活捉,消息传到军部,总兵官亲自提了顾明月当校尉,闻晏就这么被搁在一旁了。
若是败在别人手上,那没什么说的,可顾明月年纪轻轻,还是一个女的。卫所里有那同他不对付的,每每拿这事激他,说他连个女人也不如。一来二去的,闻晏就记恨上顾明月了。
他并不感觉自己技不如人,只恨自己没有一个当千户的爹。他来怀安卫时,顾明月还是个梳总角的毛丫头呢!而今官职竟然比他还高了半级,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闻晏眯着眼睛,摆了摆手,身后有两个小兵抬了半扇牛肉,重重的放到伙房的大长桌子上。
“这一旬的肉菜提前两日,这牛肉可是我好不容易弄来的。顾明月,好好表现,可不要叫我们失望啊——哈哈哈哈。”
闻晏得意的大笑一阵,哼着小调带着那两个兵走了。伙房的拾长老葛正抹着汗从门口进来,将闻晏的话听了个清楚。
“娘的!这姓闻的,心眼真是比针尖还小。他有本事自己找总兵官去闹啊,升不上官还赖你了!明月,你放心,叔一定不会让你丢脸,今日晚饭包在叔身上了。”
老葛义愤填膺的朝闻晏离去的方向吐了口唾沫,将胸部拍的震天响。
军营里头,一旬做一次肉菜,因着伙头兵的厨艺有限,以往的例菜都是做的羊蝎子。羊蝎子这玩意儿,只要将水煮开了,放上大料一起炖,随便怎么造都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牛肉可就不一样了,牛肉是个精贵玩意儿,火候稍微老了点,那肉就柴的嚼不动。
老葛以往做过一次牛肉,有个新兵蛋子大口往嘴里塞,谁料因为嚼不动,那肉卡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差点就当场噎死了。害他被那群兵痞子们堵着门骂了好几天。
如今军士们眼巴巴的盼了一旬的肉菜,顾明月一来就给做毁了,便是她人缘再好,总还是会落得一些埋怨的。闻晏这小心眼的,这是想给顾明月使绊子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