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柳枝随风摇曳，恰似佳人的腰肢。
诗墙之下，沅江之滨，唐笑间看着琳琳的江水映着飘舞的柳枝，感受着来自家乡城市的独特魅力。
这或许就是武陵城又名柳城的原因吧？
“赖昂也是闲的，约在诗墙见面，这么大的地方我去哪找？”
诗墙全长约3公里，本是武陵城沅江边上的防洪墙，自20世纪初以来，政府对防洪墙进行整治，建成了又能防洪又有文化韵味的艺术墙。
墙上选刻了1000多首诗词，其中绝大多数与武陵城有关，由近千名书法家共同完成。
随后政府在围绕诗墙打造了诗墙公园，现在也已经是武陵城内《起世录》主要的游戏场景，60级到满级的野怪，都分区域在这里出现。
好半天，唐笑间终于在1000多首诗词中找到了赖昂约见面的那首《回乡偶书》。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
读着墙上的诗，唐笑间有一种被赖昂恶意嘲讽的感觉。
“咳咳……”
只听墙壁之上传来两声刻意的咳嗽，唐笑见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了赖昂。
“上来吧。”
唐笑间循着阶梯来到诗墙之上，不由得感叹这些当官的就是喜欢约在海拔比较高的地方见面。
“赖主席，有什么要吩咐的。”看着赖昂面向沅江背手而立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唐笑间只想赶快结束这场会面。
“入学手续都办妥了？”赖昂依旧看着不远处的江水。
“差不多了，您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既然回来了就在学校里好好表现，原因之前都跟你说了，如果你在学校里犯了事，也是会影响我们为你申诉的。”
“是是是，不就是帮你统一江湖嘛！领导你放心，都不用等毕业，一年，不，一个学期！我一个学期就打上国服榜首，帮你一统江湖！”
赖昂终于转过身来，挂着那招牌的儒雅笑容，轻轻的摇着头。
“呵呵，这样是行不通的。”
“怎么？你不相信我的能力？”
“不，只是所谓的登顶国服和一统江湖，可不是一个概念。”
“哦？”唐笑间这才开始认真咀嚼起“一统江湖”这四个字来。
“其实，你不是我们找的第一个人了。
最火的技术主播，隐藏的榜首代练，甚至刚刚退役的职业选手，都被我们找过参与这项计划。”
“那……”唐笑间之前有想到自己不是第一个被找的人，但没料这些前辈的咖位居然这么足。
“他们都失败了”。从赖昂的语气中可以听出他的遗憾。
唐笑间疑惑起来：“那到底怎么样，才能算作是统一了江湖？”
赖昂点了点头，投来欣慰的目光：“你总算找到问题的关键点了。
在21世纪10年代末期，AR游戏开始出现…”
此话一出，唐笑间就知道赖昂又要开始长篇大论的官腔，但他并没有打断赖昂的意思，继续听赖昂说道。
“那时，资本预感这类游戏将会占领市场，各大游戏公司都企图推出AR游戏。
有一家当时世界上最大的游戏平台，也是掌握最先进AR技术的美国寡头公司，试图联合LOL、王者荣耀、DOTA2等多个大火的游戏IP的厂商，采取游戏厂商授权IP合作的形式，利用这些IP的热度打造一款能够吸引所有玩家的AR游戏。
然而就在合作的推进过程中，该美国寡头企业通过手段，试图推翻合作的形式，转而低价买断这些大游戏IP的版权。
从授权变成把自己孩子一般的IP贱卖给别人，这落差让游戏原厂商集体不满。
同时，该游戏的模式也对玩家十分不友好，一味的想从玩家手中榨取钱财。
游戏制作者和玩家开始联合起来，反对这种资本的吸血行为。
终于，有一家来自华国的企业提供了技术支持，联合各大IP所有者的游戏厂商，共同推出了《起世录》这款游戏，意为“以此为起源，缔造新世界、创造新秩序”。
并且，他们共同成立了一个非政府、非盈利的国际组织——国际起世录联盟。
这国际起世录联盟总部目前位于瑞士苏黎世，它并非企业，类似于国际奥林匹克委员会和国际足联，它不以盈利为目的，主要宗旨便在于推动《起世录》游戏的发展。
同时，各国也有其相应的《起世录》协会，用于推动和运营本国的《起世录》发展和活动。”
唐笑间听着这会议文件般的内容本昏昏欲睡，只是听到国际起世录联盟这个词时却是在心泛起一阵怒意。
他被禁赛的决定便是由国际起世录联盟下属的委员会宣判的。
说重点啊喂！
“所以呢？这跟统一江湖有什么关系？”唐笑间有些不耐烦。
“不要着急嘛，刚才不是已经说到，各国也有自己的起世录协会。”
“我知道，华国起世录协会嘛，和华国足协一样出名。”
唐笑间随口就是一怼，他的禁赛，跟华国协会脱不了干系。
“呵……由于各国起世录协会的政策与管理方式不同，也造成了各国起世录协会的游戏环境不同。
正如我们华国，因为我国起世录协会的管理得当，政策自由宽松，激励了广大玩家。
让华国成为了玩家最多，最具活力的大区，俱乐部的成绩，以及国家队的成绩都处于世界领先地位。”
赖昂的话语中透露着自豪之情，但唐笑间却不以为然，在心里默默吐槽。
“成绩，世界领先？国家队多少年没有从世界杯小组赛出过线了你心里没点数嘛？”
“然而，或许正是我们的管理太自由了，政策太宽松了，才滋长了玩家们的反叛心里，才导致了华国独有的庙堂与江湖文化。”
“好像还真是这样，我在国外这些年，没有听到过诸如庙堂与江湖这么对立的讲法。”唐笑间答到。
“没错，想必你也发现了，国外的普通玩家和协会的关系非常良好。
而且，他们的公会，特别是大型公会，往往都诞生于某职业俱乐部的粉丝会，依附于职业俱乐部，会与职业俱乐部进行合作，甚至作为俱乐部的青训渠道。”
唐笑间点了点头：“有这么一回事，他们那里的公会似乎都比较听话。”
“而我们国内的帮派中，却有很多职业俱乐部公开作对，抢夺游戏资源，久而久之，甚至形成了鄙视那些依附于俱乐部的帮派的文化。”赖昂的情绪似乎有些波动。
唐笑间不以为然：“这又有什么关系呢？各国都有不同的国情。”
赖昂长叹一声：“不止这些，还有调查显示，我国青少年玩家中梦想成为职业选手的比例是最低的，他们中更多的人想成为主播、代练。
而且我们国家队的民众支持率在世界上也是排名倒数。”
唐笑间：“这……”
赖昂：“正是江湖与庙堂对立的这种游戏氛围，导致了这种结果。
我们需要改变这种风气，以协会和职业圈为代表的庙堂，不应该与其他普通玩家为主的江湖形成对立。
事实证明，像欧洲那样，将公会或者说帮派依附于职业俱乐部建设，有助于为职业俱乐部各梯队输送人才，最终提升俱乐部和国家队的实力。”
唐笑间有一种被忽悠了的感觉，他猜测，这归根到底还是钱的问题。
任何一款游戏都会到达瓶颈期，新增的玩家会越来越少。
像WOW就不断关服，LOL也是越来越难匹配，DOTA更是玩家大量流失。
但如果将游戏发展为赛事，便可以通过营造赛事品牌和打造明星选手来持续盈利。
LOL和DOTA后面其实玩家已经没有多少，但依然靠系列赛事保持了热度。
《起世录》已经流行了近百年，职业赛事也是非常成熟。
世界起世录冠军杯堪比足球中的欧冠，而起世录中的世界杯更是和足球中的世界杯、奥运会并称为三大体育赛事。
国内协会的想法可能是，重点推职业赛事和职业选手，打造粉丝经济，替代玩家经济。
唐笑间小声咕隆一句：“真狠啊……这tm也能赖到江湖帮派上？”
“你说什么？”赖昂问。
“额……我是说这些江湖帮派不仅抢占游戏资源，恶化玩家的游戏环境，而且还对我们的俱乐部和国家队造成了名誉和竞技实力上的影响……
是在是太可恨了！
必须整治！”
赖昂：“没错，这些帮派对于游戏资源的抢夺、在天梯排位上安排演员，在副本中抱团打压外人，也非常影响广大普通玩家们的体验。”
“所以……”扯了这么久，唐笑间觉得赖昂总算要说的重点了。
赖昂盯着唐笑间，打量着。
唐笑间收回了已经在嘴边蹦出的话，他本想问赖昂自己应该怎么做，但他突然意识到这是一场考核。
赖昂想在这里考验唐笑间，看他是否具有完成任务的能力。
如果回答不能让他满意，自己有可能在这里就成为一枚弃子！
“说说你的想法。”赖昂说道。
唐笑间故作镇定，但背脊都其实已经渗出了冷汗，大脑高速运转，分析着当前的情况。
首先他要赌一把，这个问题并没有一个标准的答案，他猜测赖昂也没有，或者说赖昂的计划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成功，甚至可以说成功的把握很低。
所以，唐笑间现在要做，不是真正能够提出一个具体可行的实施计划。
他现在要做的，只是唬住赖昂，让赖昂觉得自己很牛逼。
他要表现的是，与多年前被禁赛时截然不同的老谋与深算。
这不是简单的一场排位、一个副本的成败。
这条路也不能隐藏实力扮猪吃虎。
扮猪吃虎只是会让敌人轻敌，增加自己在关键的时刻求胜的机率。
这样还不够， 你不可能亲自去打败每一个不服你的人。
如果要统一江湖，应该要反其道而行之，不是隐藏，而是要夸大自己的实力。
在这个社会，别人都觉得你强，你就是真的强。
所以……
不出几秒，唐笑间理清了一个思路，缓缓开口。
“一统江湖，最重要的是，立人设！”
“立人设？”
赖昂心存疑惑，本能的重复了一遍唐笑间刚刚说的这几个字。
唐笑间也只是胡诌一句，心里完全没底，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不知道能不能唬住赖昂。
“嗯……好像有点意思，此话怎讲？”赖昂竟被提起了兴趣。
哟呵？上钩了？
唐笑间立刻来劲。
“主席可曾看过一部名为《英雄》的电影。”
唐笑间先一招欲盖弥彰。
“百年之前的经典影片，自然看过。”
赖昂不知唐笑间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那主席可曾记得，剑客无名，为何能至于秦王殿上，距秦王仅十步之远！？”
唐笑间加快语速。
“因为凡缉拿刺客长空者，可近秦王20步，击杀残剑、飞雪者，可近秦王10步！”
赖昂在唐笑间的带动下也是不自觉加快了回答。
“那！”唐笑间故意一顿，眼睛意味深长的咪起，厉声问道，“难道无名的武功比长空要强，无名的剑比残剑飞雪要快吗？”
“不，那是因为长空、残剑、飞雪故意输给了他，就是为了让他能接触秦王！”
赖昂对剧情的记忆十分清晰。
“没错，无名之所以能够接近秦王，离秦王只有十步之远，正是因为！”
唐笑间咽了一下口水，讲的有些干了：“正是因为长空、残剑、飞雪，都是演员！”
“演……演员？”
赖昂觉得这个词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对！演员！”
唐笑间自知用词不妥，连忙转移话题：“故，从这个故事中我们可以悟出一个道理。
登高而招，臂非加长也，而见者远。
顺风而呼，声非加疾也，而闻者彰。
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
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但！我们要做的不止于君子，我们要做的是君主！
刘邦自身能力很强吗？只是有张良萧何韩信帮助他。
刘备自己很能打吗？但是有关羽张飞辅佐他。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而……
君主生非异也，善假于人也！
没错！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主生非异也，善假于人也！”
唐笑间加重了最后一句话。
“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君主生非异也，善假于人也？“
赖昂嘴里也是重复着唐笑间最后的这句话，仿佛又增加了什么奇怪的知识。
唐笑间见赖昂若有所思，决定加大火力。
“正是如此！主席您看，当今国内江湖高手林立！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江湖中人心高气傲，连职业选手也不服，彼此之间又怎会服气！
所以，不需要隐藏实力来力求关键一击，一场比赛的胜负不足挂齿，重要的是全局！
所以，不是要隐藏实力，而是要夸大实力！要尽量避免自己出手，而是让别人将自己的强大口口传播！
所以，欲想一统江湖，重要的是树立一个德高望重、高人风范的江湖中人形象，让所有都能心服口服，拜于门下！”
赖昂思索良久，试图消化唐笑间话中的信息，眉头由皱到舒，又由舒到皱。
“有点东西，继续，继续。”
唐笑间趁热打铁。
“那怎么样才能做到让所有人拜服呢？
人会嫉妒自己的朋友、自己的同学、自己的同事，会嫉妒和自己差不多的人。但不会嫉妒那些远远超过自己的人，那些传说中的人。
试想之前的几位前辈，想必也是在天梯排行榜中取得了非凡的成绩，却依旧难以服众！这是为什么呢？
因为……
江湖中没有永远的实力，只有永远的利益！”
唐笑间抑扬顿挫，将重音放到最后两个字利益上。
“精辟！”赖昂几乎拍手叫好。
“所以，重要的不是自己取得了怎样的成绩，而是跟自己混的人，取得了怎样的成绩。
无论是天梯排行榜，副本头名、活动榜首、甚至野图，都不能只是自己拿下，而且要让自己的小弟也通通拿下。
要让世人都知道，跟着我，有肉吃！
正所谓一个明星能够火，20%靠自己，80%靠公司运作。
想要一统江湖，便要先成为江湖中的大明星！
而想要成为德高望重的大明星，光是成为别人的偶像还不够，重要的是要成为别人偶像的偶像！”
唐笑间瞥了一眼赖昂。
他的意思是要通过协会的力量，给自己提供帮手，让这些人充当打手，去征战天梯排位、副本、活动，自己则只是挂个幕后的名字，给人一种幕后高人的形象。
甚至，他还想在时机更加成熟的时候，再向赖昂表达，他想寻求运营微商的那种帮助。
微商都会宣传自己做微商赚了很多钱，比如住别墅，开豪车，日入几万。
这些在一开始可能是假的，车是租的，房子是别人的，账单流水是P的。
但！
只要有人信，有人开始做自己的下线，那开始那些虚假的宣传，最终都会变成真的！
唐笑间想要的就是这种帮助！
“好！英雄所见略同。”赖昂神情激动。
“坦白说，我之前对你并不抱期望，如果不是教父一直给我推荐你，我完全不会将你列为考虑对象。”
唐笑间心里骂了一句：“就知道你没这么好心。”
赖昂继续说道：“你的思路和我差不多一致了。
所以，你光是自己打上国服榜首是没有用的，你需要成立自己的帮派，并领导帮派做大做强。”
等等，跑偏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笑间有些懵了。
赖昂全然没有注意到唐笑间表情的变化，自顾自的说道。
“成为全国第一的帮派或许都还不够。
你的帮派必需独步江湖，然后通过引导自己帮派的行为，引领其他帮派乃至整个江湖的风气转变。
这才能算做统一江湖。”
“噫！”
唐笑间心底浮现出一个鄙夷的表情包。
这不就是做卧底嘛！
还是要当上老大才能退休的那种！
我是让你举协会之力包装我做明星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