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蒙等人急忙跑过去,季宗彦还没全醒,人懒懒的,穿一套白色的睡衣立在院子里,光着脚丫,有点像仙风道骨的神仙。
沈春妮狐疑着去看他,季宗彦摸着额角,声音有点奶,
“谢蒙,云城赵家要跟咱们谈合作,你打电话去问一下,看进行到哪一步了?”
“九连十四县的账目送过来了吗?我昨天怎么没有看到?”
“去回了宋城张老板的帖子,说我脱不开身,他要愿意来叶城,咱们派人去接。”
“金祥,老太太的寿宴筹备的怎么样了?
他喃喃细语说个不停,金祥和谢蒙一下慌了,两人急忙答应着去搀他,嘴里应承着:
“是,三少,我这就去吧,您放心吧。”
金盛在一旁摇头:“哎,到底是给吵醒了。”
沈春妮不知所谓,狐疑着眨眼,金盛解释:“少爷这是被吵醒了,没睡好,脑子里操心着季家的事儿,赶出来吩咐。”
沈春妮惊讶的点点头,昨晚少爷就忙的饭都没出来吃,今早没睡醒还惦记着季家的生意。
做当家人果然不容易。
当天没有外出安排,季宗彦睡到日上三竿,人总算是睡饱了,沈春妮跟着金祥去给他送衣服,见他从浴室出来,一张脸如玉如华,精致的比女人都好看。
看见沈春妮,季宗彦一怔,黑色的眼瞳定了定。
沈春妮心里还揣着事儿呢,狗腿似的拿过衣服,展开了给季宗彦。
“少爷,我来伺候您呀!”
她嘿嘿嘿的笑着,笑的季宗彦发毛:“你要做什么?”
“少爷,您是不是忘了昨天的事了?”沈春妮脸笑的僵,试探性的问了句。
季宗彦穿上外衣:“比如?”
沈春妮咬唇,突然娇羞起来:“比如我给您买了栗子糕啊!比如……比如我说把自己卖给您换钱的……”
她头低的都快戳进脖子里,声音细如蚊蝇:“钱呢……”
季宗彦恍然大悟。
“谢蒙没去处理这件事吗?”他侧头问。
金祥不明所以的摇头,季宗彦抿了一下唇,问:“要多少?”
沈春妮愣了一下,在想要多少合适,得够给母亲和妹妹租房子的,还得值得起她这小破烂儿的身价。
“五十块大洋够不够?”见她没说话,季宗彦先问。
“啊?”沈春妮愣了一下,五十块大洋?简直是天价!
“不够?”季宗彦眨眼,侧头对金祥说:“去账房取银票……”
“够了够了!太多了!”沈春妮急急摆手,表情明显是吓着了,反应过来高兴的不得了,伺候季宗彦穿衣服都是跳着脚的。
“那少爷,下午我能不能请个假呀,带我娘和妹妹去找房子,行不?”
季宗彦带上扳指,低低嗯了一声,沈春妮一蹦三尺高,季宗彦往外走,她在后面作揖。
“谢少爷,少爷最好了!”
“三少,容家二管家来了。”
过了一会儿,金盛来报。
季宗彦坐在餐桌前喝汤,马上中午了,他随便喝一点东西垫垫胃,人长久没说话,抬眸就看见金盛表情不自然的盯着沈春妮。
季宗彦放下碗:“怎么了?”
谢蒙在一旁道:“三少,两个时辰前容三小姐来了,要硬闯,让我给打了出去。”
他一力承担,沈春妮哪让啊,要说话,金祥金盛都在一旁冲她使眼色。
三少对谢蒙还是宠爱的,就算犯了错,也不会真的责罚,沈春妮就不一样了。
季宗彦侧眸看一眼谢蒙,表情没变,一语道破:“你打的过她?”
谢蒙眼皮发抖,咬着牙:“当然。”
容可欣十七了,人虽瘦,到底也是长开了的,以往撒泼,金瑞,金盛,甚至金祥都挨过她的打,谢蒙离季宗彦近,容可欣不敢动手,但硬闯时也撞过他几回。
有回都把他撞到地上去了。
他说他把容可欣打出去了,鬼才信。
季宗彦目光看向沈春妮,带着玉扳指的手冲她勾了勾,意味深长:“上次抡的斧头,这次是什么?”
沈春妮拘着身子过去,小声答:“扫帚。”
季宗彦又喝了口汤,说:“去叫他进来。”
金盛急忙去请,容家情况复杂,两个管家,两波下人,大管家负责嫡出的,二管家负责庶出的,容可欣是庶出的女儿,回去一通哭诉,上门来找的自然是二管家容奇。
精瘦的男人,带着一撇小胡子,前年容家主母去世了,姨娘刘氏是个谄媚的,地位爬的快,叶城上下如今也都尊她一声“容太”,这容二管家从前做狗,如今一朝得势,膨胀的不是一星半点。
其实他都没见过季宗彦,这会来替容可欣出头,不过是想邀功请赏。
这不一听季宗彦见他了,容奇更拽了,大摇大摆的进来,礼行的敷衍的很。
“小的见过三少。”
“二管家什么事?”
不是容管家,也不是容二管家,是二管家,沈春妮想笑,暗道她家少爷真是骂人于无形。
容奇当然不觉得季宗彦在骂他,绿豆眼四处扫了扫,一下看到沈春妮,哼了一声。
“三少,我家可欣小姐今儿早在你公馆门口被人打了。”
他等着季宗彦问,可季宗彦没说话,眼睛盯着他,澄澈透亮,盯的他后背发凉。
他只好指着沈春妮,结巴着说:“就是她,不知天高地厚的打了我家小姐,这笔帐,三少说怎么算吧!”
“那是你家小姐无理硬闯在先!”沈春妮急着大喊,金祥忙扯住她。
容奇正等着沈春妮犟嘴呢,这下抓着话柄了,两手一插,瞪着沈春妮道:“你个贱蹄子算个什么东西,还敢先挑我们容家三小姐的错处,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她是贱蹄子,那我是什么?”
那声音清冷的荡在空气里,不疾不徐,三分平静,七分悠然,却震的容奇愣住。
他侧眸看见椅子里的人,容貌俊秀华贵,一双桃花眼酿着冷意,裹了霜一样。
容奇登时吓的腿软,哆嗦着说:“小的……小的是见这下人不懂事……”
“她懂不懂事,由不得你来说!”谢蒙在一旁冷斥。
容奇被噎住,眼神乱窜,硬着头皮说:“可我家小姐到底挨了打,人都送去医院了,这要有个三长两短,我家太太可怎么活呀!”
果真把主子抬出来了!
“金城刘家的烟草厅最近要续约了是吗?”季宗彦突然问。
谢蒙忙应:“是。”
“取消吧,另找一家,利润低不要紧。”季宗彦放下勺子:“长眼就行。”
谢蒙一听乐了,金城刘家是容家姨娘刘氏的娘家,刘家以烟草行业为生,三少看在容家的面子上,金城的烟草业务一直是跟刘家合作。
“得嘞,我这就去办!”谢蒙快步就要出门,容奇这下慌了,忙拽住他的裤子,大喊着:
“三少这是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别……别取消生意……”
娘家生意崩了,太太非拔了他的皮不可!
他跪地求饶,头磕的砰砰响:“小的错了,小的是狗屎,是王八蛋,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三少,三少饶命!饶命啊!”
前一秒颐指气使,后一秒哭爹喊娘!
季宗彦眉头轻蹙,说:“拖出去,别磕坏了我的地板。”
金祥跟金盛得令,两人急忙去拖人,丢麻袋一样的把人扔了出去。
沈春妮杵在一边站的乖巧,季宗彦靠在椅子里懒懒看她:“抡扫帚那些力气,现在怎么了,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