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此时的木头，有种乡巴佬进城的感觉。
不时被路边店铺吸引，这些店铺面积不大，货品倒是琳琅满目。
一旦靠近，感应式声浪系统立即开启，将路人淹没在营销的洪流中。
“本店出售便携投影机，内置了365个颜值巅峰明星，一键成为您的最贴心知己，还犹豫什么？快快行动，告别单身，享受双人亲密生活。投影机功能多样，可用来接打电话，看视频，价钱公道，不要9998不要998，只要888！”
“最新出的义体部件，各大品牌都有，要成为义体潮人，怎可错过？本店同时承接各类镀层、AI系统升级改造、维修服务。”
“虚拟网络世界居民卡，可前往上百个安全的虚拟城市落户，离开这拥挤的现实，前往虚拟的天堂，别再迟疑？快快加入移民虚拟世界的大军！”
“缺少能量了吗？本店出售各类营养餐，各种肉类，义体用能量单元，不论你是土生土长的人类，还是义体改造极客，我们都可以满足您！”
木头听到这个广告，不由得转过了头。
他推开格子状透明塑料门，进了店铺。
店主年纪约莫三十，系着铁骷髅头涂鸦的薄膜围裙。
他的义体改造程度大约有60%，一只义手上装了十几个刀片。
锋利的刀片正在飞快上下舞动，土豆条在他的指缝里翻飞。
身前的油锅正在沸腾，另一只不锈钢机器手抓起土豆下到锅里，又适时捞起，继而根据顾客需要喷洒各类合成调料。
在他的腿旁，已经装了满满的两大桶切好的土豆。
店主的头顶安装着厨帽式警报器，整个头正在以不快不慢的速度三百六度旋转，监控每一个顾客。
顾客们大多没有交流，用义眼扫一下标签的立体三维码，便可以完成订单。
随后在传送带上扫码解锁自己的一次性塑料盒子，拿走货品即可。
木头并不着急，他踱步来到冰柜旁，好奇地向里边看去。
冰柜里冷藏着数百袋巴掌大小的营养餐。
这种营养餐没有任何标示，像是一大团粘稠的粉红胶团，令人没有半点食欲。
这种营养餐是贫民区人类唯一便宜的蛋白质来源，一袋售价2毛钱。
木头看到一名蓬头垢面，衣衫肮脏的乞丐冲进了店铺，他颤抖着投入了硬币，从冰柜出口拿出一袋营养餐来。
乞丐正要撕开，店主的头停止了旋转，看着他道：“出去喝，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店里喝！会串味！下次敢在店里打开袋子，我就把你加入黑名单。”
面对店主的威胁，乞丐不以为意。
他露出古怪的笑容，裂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猥琐地向店主笑了笑。
眼神完全是，你卖的东西，你还不清楚吗？
这才抱着营养餐，脚步不稳地出了店门，蹲在马路牙子上大口喝了起来。
隔着玻璃墙壁，看乞丐狼吞虎咽的姿势，店内的顾客纷纷皱起眉头。
虽然他走得很快，木头还是闻到了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还有发酸的肉香。
店主似乎察觉到了顾客们的不悦，连忙打开了空气系统，强烈的冷风进入，吹散了那股怪异气味。
旁边两个顾客看到这一幕，捂嘴小声嘀咕起来，眼神显得十分厌恶。
“还有人敢喝这营养餐啊！听说这东西每年喝死不少人。”
“喝死还不是最可怕的，这种三无产品，连成分都不清楚，现在也就最穷的人才会喝这个了。”
“这年头，合成蛋白质可不便宜，鬼知道营养餐里到底是什么。”
“听说是死……”
顾客说到这里，话头戛然而止，因为他发现店主正在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顾客露出了讪讪的笑容，假装轻松地去看别的货品了。
店主收回了目光，他是铁骨佣兵团的外围成员，租用这家店铺，每月50%的利润要上缴。
反正这种营养餐是从佣兵团定的货，就算出了问题，也不是自己的问题。
而在贫民区，没人敢胆大包天去找佣兵团的麻烦。
这年头，变异土豆虽然可以长得比脸盆都大，但是架不住人多啊。
虽然四成的人类已经进行过义体化改造，不再有饮食需求。
可剩下的六成依旧需要进食。
庞大的需求，即便财团食物工厂全开，也无法满足所有人的需要。
更何况，财团怎可能机器全开，在旧时代，他们就已经在倾倒牛奶了。
适当关闭机器，才能保证物价稳定，赚更多的利润。
利润才是财团行事的准则。
佣兵团和财团不同，他们没有行事准则，更不考虑什么维持物价。
他们竭泽而渔，活在今天。
可惜，他们也只能生产些低端的食物，例如这些劣质营养餐。
就算存在安全隐患，但是至少可以让穷人活下去。
能活下去，也就没人在乎它里边到底装的是什么。
一家店铺，营养餐每天至少可以卖出数千袋，对于店主而言，这生意可以极好地补贴租金，减少经营压力。
木头又转过头，走向了装着能量单元的柜台。
这些完全不同的种类，在如今都被归结为能量供给。
这些能量单元主要提供给进行过义体化改造的人类使用。
能量单元形状各异，有类似钢铁侠的反应堆，也有类似奥特曼的能量灯，还有更为新潮由微型聚能阵列单元组成的纹身嵌入系统。
木头看了眼货柜的标签，上边写着接受纹身样式制定，并且用微型全息投影灯播放着纹身的造型。
怪物、外星人、魔鬼、名人，山川鸟兽、各种文字，纹身的样式应有尽有。
木头的义体核心，是最传统的那种，也被称作聚能电池。
实际上就是纳米级别的石墨烯堆叠而成，其中还加入了更多新型材料。
这种能量核心好处是不会爆炸，缺点也很明显，电量上限不高，不适合战斗。
他这义体本来就是数百年前的古董，落后点自然也没什么问题。
木头热切地看着柜子，脑海里想象着自己以后装上纹身系统的酷炫画面。
可是当看到价格的时候，他猛吸了口凉气。
“最低的也要30万星币！”
木头忽然觉得手里的两百星币就是废纸。
他的心底蓦然涌起了一种萧瑟之感，仿佛穷困潦倒独自徘徊，却无意间听到白发老头拉起《二泉映月》。
木头依依不舍地看了眼那些精密而优美的能源部件，咬牙离开。
他答应迈克 ，为他买地鼠肉。
木头来到了肉品柜台。
冷气在柜台内弥漫，寒气在塑封包装盒外凝结出了白蒙蒙的冰晶。
木头的目光一扫而过。
合成猪五花肉，一斤18元。
合成牛腩肉，一斤50元。
……
变异地鼠肉，一斤30元。
价格并不便宜，而且冰块的重量也算在其中。
实际上一斤，不到四两肉。
但是，这种天然的地鼠肉，向来销量很好。
人造食物虽然味道更加浓郁，更为细腻，但是永远没有纯天然的那种生涩。
有时候，缺陷反而是另一种美。
人类的审美自古以来，也没有大的改变。
太过于完美的事物，总让人会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木头看了眼窗外，太阳已经偏到天边，天空被染成了深红色，仿佛太阳神中了一剑，鲜血从云巅洒落。
距离天黑不到2个小时了。
晚上风沙会很大，而且通往棚户区的路会变得异常危险。
一些冷血的杀手，专门选择在夜晚降临之际，伏击那些满载而归的人们。
木头感觉到了紧迫，他不再迟疑，向机器里投入星币。
他一次性买了五斤，听到哗啦的货品吐出声响，店里的顾客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就连店主也下意识斜睨了木头一眼。
木头自己从冰槽里铲了些冰块，把五个盒子装进了袋子，面无表情地离开了店面。
全程没有说一句话。
他刚走，顾客们又开始窃窃私语。
“一次买五斤，吃得完吗？真够奢侈的。”
“唉，别算了，你看人家眼都不眨，显然不在乎这点钱。”
“我好酸啊，有钱真好，我的土豆忽然不香了，我也好想吃地鼠肉啊。”
“别酸了，拿好你的土豆，要洒了。”店主热心警告。
然而，警告没有起到正面作用，那顾客因为慌张，将更多的土豆洒落地上。
他也顾不得脏，直接从地上捡起来，塞进嘴里，露出满足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