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然无意探听舒珩的过去,刚刚随口一问后,便转移话题:”这座塔,是能上去的吗?“
在舒珩说带她去看夜景时,乔然看到远处裸露在树丛中的大半截塔身,便猜到是要登这座塔了。
“嗯。”
塔底的朱红色门扉大敞着,塔身檐角挂着的暖黄灯光洒落而下,堪堪只能照亮门口那方寸之地。
从外看去,那座门像是通往野兽的洞窟,黑暗而冷寂。
舒珩带着她走至塔底的大门,从容地迈了进去。
乔然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看守的或者卖票的,才敢放心跟了进去。
塔内的灯光也是暗弱的,四周壁上挂着些许风景画,右侧一处盘旋而上的木制楼梯,许是年岁久了,昏黄的光晕照射而下,颇有些古色古香的意味。
舒珩颀长身形站在楼梯旁等她,身上是晦暗的光线,却掩不住他身上的清贵光华。
他一人,只是站着,就让这个稍显破败的旧塔,蓬荜生辉。
他把目光从塔壁上的风景画移开,落到了刚进门的乔然身上。
乔然不确定,那一瞬间他是不是笑了。
她恍惚一瞬,慢慢走过去。
楼梯两侧装有壁灯,但隔着两盏便灭一盏,那光亮微乎其微。
舒珩让乔然走在前头,打着手机的手电筒,才让前路变亮了几分。
他们中途没有交流,一口气闷头走到塔顶,也没遇到一个人影。
乔然先走至塔外,有些没形象地趴伏在木制栏杆上,微微喘气。
到底是伤还没好全,怕痛的女生恐是两层都爬不上,乔然爬了七层,却还在暗恼自己不中用了。
舒珩跟上来时,瞧见她趴在栏杆上的恹恹神色,瞳孔一缩,“抱歉。”
乔然仰头,诧异地看到他抿着唇问:“痛吗?”
舒珩好像问过她好几次痛不痛。
塔顶的风比底下汹涌,呼呼地又把乔然的头发吹到了眼前。
她不知道书里的舒珩是什么样的,可看着眼前这个会因怕她痛而道歉的舒珩,她心里颇有种不真实感。
她站起身将头发缠到耳后,好笑地道:“我痛也是自找的,你道什么歉。”
想到这人可能是个妹控,乔然又用自我调侃宽慰到:“况且,现在这还不如之前脚伤来得痛。”
走都已经走上来了,总不能就这么马上下去。
舒珩抿唇,深深看了乔然一眼,语气慢吞吞:“乔小姐的脚,真金贵。”
“……”
哇!这个死舒珩!
不狗一下是不是就不舒服。
乔然被他这突然的反差气得噎住了,好半晌转过头,冷哼一声:“不好意思,这就是传说中的千金之脚。”
舒珩看着她乌云密布的侧脸,点点头,闷笑道:“嗯,长见识了。”
乔然再次一噎,回头怒瞪了他一眼,灵机一动,咬牙道:“有这口才,您怎么不对着月亮吟诗一首呢。”
远处天幕被灯光渲染得五颜六色,塔顶的明黄灯光铺洒而下,她的眸色盛进夜晚里的所有光明,回眸时似娇似嗔。
比月色更美。
舒珩眼底墨色渐浓,他低低笑着:“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如千年寒冰消融的温柔,他的声音带着惑人心智的魔力,随着夜风轻飘飘灌入耳中。
乔然面向塔下通明灯火,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呆怔怔地失去反应。
该死的舒珩,用他那压低了的嗓音,又故意问了句:“还要我继续吗?”
调戏的语调,尾音微扬。
犹如一簇火星子落进胸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燃起一片大火,直烧到乔然头顶,耳朵里滋滋作响。
明知他只是在念诗,也知道他肯定是故意念这句在逗她。
可她!该死的!就是不争气地!控制不住地!红了脸。
乔然觉得这副脸红的模样实在弱势,便也不敢抬头看舒珩,只恶狠狠地说了句:“闭嘴吧你。”
这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为了斗个嘴,念这么羞耻的诗,真得大可不必…
她对舒珩为了嘲讽,就这么不要脸的行为默默鄙视了一番。
不解风情的乔然觉得脸颊发烫,大半是气的,一小半是羞的。
她不知,落到舒珩眼里,自己就像一颗色泽越发艳红的蜜桃,鲜嫩可口。
他鸦黑的长睫颤动,默然移开目光,望向塔下璀璨的都市夜景。
一时怔然。
自小接受的严格教养,叫他从没调笑过别人,也从不会调笑别人。
良好教养,得体待人,是被安在他身上的无数标签中,他自认为最微不足道,也最无懈可击的一个。
可从一开始在她面前,他便不像他。
不知过了多久。
舒珩以手扶额,掩住神色,低低地,似自言自语地唤了声:“乔然?”
乔然被风吹了一阵,情绪早就缓了过来,正身心放松地沉浸在夜晚的宁静里。
此时听得这一声唤,侧头回应:“嗯?”
舒珩不怎么叫她名字,向来叫她“乔小姐”,上一次喊她名字的时候就有点不对劲,乔然还以为他现在又不对劲了。
舒珩一只手肘撑在栏杆上,指尖抵着额头,半张脸被他掩在阴影里。
他也微侧着头,仔细观察她的表情,斟酌着道:“你还有没有别的名字…比如,曾用名?”
果然不对劲。
乔然狐疑,一脸警惕:“没有,干嘛?”
舒珩从她的表情里得到答案,再看她这一脸戒备的气势,忍不住笑起来:“没事。”
乔然显然不信,特别是看到他都笑了,就更加觉得可疑。不过她也懒得追究,又回身趴到了栏杆上。
登高看夜景,静谧里是难得的惬意,乔然觉得自己要享受。
可是某人,似乎不狗就难受。
“我只是在想,”
舒珩带着笑意,幽幽开口:“以后是不是该叫你,乔千金,更合适。”
“……”
乔然站起身,面向舒珩,终于忍无可忍地木着脸,一字一顿:“舒珩,你幼不幼稚。”
舒珩愣了一下,而后在乔然的面无表情前,忽地捂住眼睛,垂头闷笑了起来。
他笑得不可遏制,连肩膀都在颤动。
“……”
乔千金:我!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