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我不想去,我只有你一个姐姐好不好…”
“姐,他们打我,用鞭子、砖头,还有针…”
“姐,我好痛。”
“……”
乔然感到胸口滞闷,猛然吸了一口凉气,睁开眼睛。
她呆呆望着天花板,一时竟有些不知今夕何夕。
“醒了?”
乔然侧头,舒珩背着光站在病床边的窗前,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缝投在他身上,乔然看不清他的脸。
她张了张口,嗓子有些干哑,便用鼻腔“嗯”了一声。
舒珩便从光线里走出,走到床头看她。
乔然试图撑着胳膊坐起身,没想到刚一动,身体传来的酸痛,让她没忍住“嘶”得抽了口气。
舒珩歪头,眸色幽深地望着她:“痛?”
乔然仰躺着,颇有种仰视的意味,如今离得近了,她一眼就看见舒珩白皙的脸上,眼底有淡淡的乌青。
想到他这几天应该经常忙到半夜,却又因着长辈的委托,现在人都被她耽误进了医院,乔然心里颇不是滋味。
“还好。”
“好?”舒珩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哪里好?”
乔然:“……”就不该对你心怀愧疚!
对着病号都要这样开嘲讽!
乔然无语地把视线移回天花板,随口道:“脑子没坏。”
舒珩闻言,忽地倾身靠近她,他整个人的气息便都笼罩在她头顶,压迫感十足。
乔然有些不适,可她躺着,一时也没地方躲,只能被迫仰视他:“你干嘛?”
舒珩的目光在她头顶逡巡了两圈,而后直起腰,“外伤确实没有。”
乔然狐疑,就听他一本正经:“内伤就难说了。”
乔然呼吸一滞,她没忍住瞪了他一眼,可却因为她是躺着的,这记怒视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反而像是娇嗔,“内伤用眼睛看的吗?我看你才脑子内伤了吧?”
舒珩挑眉,颇感意外似的:“哦?看来你脑子确实没坏得厉害。”
“……”敢情你在试探人!
乔然觉得智商受到了侮辱。
她气闷地撇过头,不打算回应他这无聊的评价。
可没一会儿,她突然回过味儿来,猛然把头又转回去,没好气:“是没坏!不是没坏得厉害!”
舒珩这下笑的弧度更大了一点。
这人真妖孽,仰视的视角望过去,都觉得他笑起来该死的好看。
就是这家伙怎么就长了张嘴呢。
“嗯,这下可以确定了,脑子是没坏。”
乔然:“……”
她木着脸,阴阳怪气:“舒珩,你去当老板,真是语文教育和医学行业的损失。”
乔然本意是想嘲讽舒珩为了逗弄她,用的无聊问诊方式,以及他的文字游戏。
没想到大佬连脸皮也是顶级的,只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回她两个字:“确实。”
就…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呗!
不是…
舒珩以前的嘲讽话语向来简洁,今天这是进化了?还带设计圈套的吗?
乔然怔了怔,就看见他坐到了病床前的木椅上。
他坐下后,没了迫人的高度差,乔然这才更明显地感觉到,舒珩今天,状态和心情都不是很好。
乔然想了想,觉得造成他不好的那些原因里,恐怕有一分是因着自己。
略一思索,虽然可能是被他当成出气筒了,但她刚刚那些微不足道的气恼,还是立时烟消云散了。
她看着舒珩,真情实意地:“抱歉。”
舒珩坐在椅子上,慢吞吞掀起眼皮,接嘴倒是接得飞快,好像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等着她的道歉似的:“哪里错了?”
“……”
虽然没料到舒珩会是这个态度,但这次乔然倒没觉得哪里不对,毕竟确实是她的错。
她诚恳地:“耽误你时间了,很抱歉。”
为了让舒珩感知到她认错的真心,乔然是特意侧头直视着他的眼睛说的。
可看到舒珩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乔然觉得自己这话好像起了反效果。
她不知道哪里说错了,只好硬着头皮想补救方法。
“我现在已经没事了,你可以管自己去忙的…要是怕不好和乔…我爸…”
“呵。”
乔然立马缩着脑袋,乖巧闭嘴。
面对叶蔚熙的冷呵,她还可以在心里吐槽他的霸总作风,可舒珩的…是真得冷的让人有点害怕。
望着乔然那双带着茫然,全然不知自己错在哪的无辜大眼睛,舒珩只觉一股无端的郁气堵在肺部,上不去,下不来。
什么人能被揍了一顿,不觉得自己受伤有错,却觉得让人为此照顾她有错?
好像她早已习惯了一个人受伤疗伤,才会对他人的照顾不安惶惑。
到现在为止,他仍然对她知之甚少。
舒珩默然良久,慢慢地靠到了椅背上,“有什么要问的?”
乔然愣了愣,笃定地道:“没有。”
舒珩抬眸,微感诧异,却见她一脸认真。
“我没什么想问的,也没什么需要帮忙的,所以…”
“舒珩,你去休息吧。”
除了眼底的乌青,他没有表现出丝毫的疲惫和异样,可从醒来见到他的第一眼,乔然就直觉他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他当时站在窗前,看起来既寂寥又彷徨。
不是没有人说过让他去休息。
叶蔚熙让他去休息,徐平让他先歇歇,就连昨夜他的私人律师来了,也让他先睡一觉。
可一个在陌生城市,刚被人揍得满身是伤躺在医院里的小姑娘,说着自己没事,反倒看着他一脸担忧?
舒珩笑了。
也是,这就是个连陌生人都能不要命护着的蠢丫头。
他起身,突兀问了句:“喝水?”
“啊?”
乔然懵神之际,只觉后脖颈突然被一片冰凉包裹住,身子便毫无所觉地被半托了起来。
一只玻璃水杯递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地张嘴。
等喝完了水,又在她没反应过来之际,那只手便又轻柔地把她放倒在了床上。
速度快得从起来到躺下,她都愣愣地像个木头。
“我让人给你送点吃的。”
乔然全程像个工具人,看到舒珩往病房外走,这才恢复自主意识。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刚舒珩是喂她喝水了?!
喂?!!
从被碰过的后脖颈开始,热气一路冒到脸上。
她真的没脸回想。
刚刚那个姿势,她就像一只被扼住了命运的后脖颈的小鸡崽子…
乔然呜咽一声,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舒珩关门时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床上黑黢黢的一颗脑袋。
他指尖颤了颤,不自主地勾起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