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晚晴眼睛一酸,俯下身子,轻声说道:“爹爹……”
然而还没来得及等她说完接下来的话,就被她的那个二伯母粗鲁地扔到了一边,她没有注意,一下子仰面朝天摔在地上。
她疼得龇牙咧嘴,只觉得尾骨一阵疼痛传了过来,让她挣扎着爬不起来。王氏见状,赶紧上来扶她,转过身对二伯母不无抱怨地说道:“她二伯母,你这是做什么?春晓心疼她爹,你怎么这么的对她啊。”
却见老二媳妇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对母女两个嗤之以鼻:“还不让说了?她要是真的心疼她爹,就不会故意跳河里,让她爹担心她,折腾这么大老远去城里抓药!你看现在人伤到了,车也坏了,不得赔钱啊?我们张家怎么就养了你们两个扫把星,赔钱货!”
其实顾晚晴早就知道这一家子都不咋样,但是没有想到竟然不咋样到这种程度。她不敢相信似的看着自己的二伯母,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你好歹别当着张老三的面说啊。
这姑娘是傻了点吃的多了点,但是现在在这个姑娘身体里面的人,早就不是张春晓,是她顾晚晴了。她让她养了吗?她到现在给张家添了真的麻烦了吗?又不是她把驴车撞进河里的,纯粹就是意外事件,就因为她原主是个傻子,就得给这场意外背黑锅吗?
顾晚晴表示这锅她绝对不背!
但是纵然如此,她也只能忍着,不能大吵大闹,否则若是让众人意识到她已经恢复了心智,那就麻烦了。
“起开起开,别在这儿碍眼!”说着,老二媳妇将她一把推开,一大帮子人将张老三围了个严严实实,顾晚晴根本就没有能挤到前面去的机会。
“不用管我,先……先给春晓……”然而张老三似乎根本不在意自己腿上的伤似的,咬着牙吃力地将药包朝着王氏那边递过去。
王氏眼泪汪汪,正伸手想要去接的时候,却一把被人抢走了药。赵氏手中紧紧攥着那包药材,对着王氏还有张春晓,气势汹汹,眸中含满了对两个人的怒气和恨意:“你们两个败家的,老三都摔成这个样子了,你们居然还想着给那个赔钱货先煎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傻就算了,为什么要克我儿子害我儿子啊!”
说着说着,赵氏有些声泪俱下,浑浊的眸子里有些晶莹。她抹了一把眼泪,将那个药包照着张春晓的脸使劲地摔了过去。
药包直接照着张春晓的鼻梁就砸了过去,幸亏顾晚晴反应还算快,没有让它砸到这副身子。她手里面紧紧捏着那个药包,跟自己的娘亲颇为尴尬地站在一边,看着一大家子在自己的爹爹身边转来转去,而她自己,却根本没有上前去看的机会。
顾晚晴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可以作为顾晚晴的身份来当一个旁观者,将这些置若罔闻。但是她是依托着张春晓存在的,对于张春晓来说,她的无助可以想见。疼爱自己的爹爹被伤成这样,自己不但不能去看不说,还要被辱骂,被说成是克父。
甚至就连自己去看父亲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顾晚晴觉得眼眶是热的,鼻子酸眼睛更酸,眼泪盈满了眼眶,悠悠打转着仿佛要掉下眼泪来。她悄悄转过身去,将眼泪一把抹掉。
不能哭,她对身体里那个张春晓说,不能哭,不能没出息。
一时间众人手忙脚乱,除了被隔绝在外的王氏和张春晓母女两个是手足无措。王氏悄悄用手背抹去自己脸上的泪水。顾晚晴看着自己的娘亲连哭都不敢哭的样子,上前紧紧握住了她揩过泪的手,用自己的手捂干了她手上的泪水。
如果她们本来就没有这么弱势,情况会不会好很多?顾晚晴不知道,但是若是她,可以帮忙争取一下。
她对于王氏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情,有些哀其不幸,更多的是怒其不争。
大夫又是上药又是检查,最后好似无能为力一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老夫将毕生所学都用上了,你们家老三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这条腿怕是好不全了,以后,恐怕也站不起来了。”
所有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空气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赵氏走上前去,圆规一样的小脚在地上狠狠地跺着,语气里面不乏悲愤:“大夫,你这是再说什么话!你再好好看看不行吗?我们家老三哪里会站不起来!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
“大娘,我也是没办法啊,老三的腿骨都断了,我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接不上啊,我就是一个光脚医生,又不是华佗扁鹊再世,我真的无能为力啊。”大夫地额头沁出一层薄汗,他的确也是无能为力,他以现在的条件,是不可能让张老三完全恢复的。
他不想再纠缠下去,连医药费都没有要,就忙忙地嘱咐了几句就跑了。这样的家庭,万一出一点事情,他这个大夫可是担不起责任。
这消息对于王氏母女俩无异于天打雷劈。张老三算是她们的顶梁柱,若是他出了什么意外,那么她们母女俩在这个家里更是孤苦无依没有保障了。
王氏更是无法接受自己相濡以沫的丈夫除了这等意外,恍恍惚惚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忽然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王氏的脸上,清脆又震耳欲聋的声响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王氏的头猛地别向另一边,耳朵里似乎有只蜜蜂在嗡嗡地叫,脸上五个显而易见的指痕,红得触目惊心。
“你一个人是个赔钱货就算了,你还生下这么个克父的傻子!我们家究竟倒了几辈子的霉才娶了你!我的老三,可怜我的老三啊!”赵氏双眸浑浊,泪痕纵横,指着王氏的鼻子就怒骂道。
“就是,还有你!你这个扫把星,想害我们到什么时候!”老二媳妇火上浇油,指着张春晓的鼻子,不仅是责备,还有轻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