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进来后,先是朝沈老夫人福身行了一礼。
才恭恭敬敬开口:“老夫人,夫人让老奴过来给您说一声,您院中的易婆子私下盗卖院中的物件出府,虽都是些小物件,但也是犯了盗窃罪,因易婆子是您院子中的老人了,夫人怕您为此动肝火伤了身,就替您处置了,让易婆子去了乡下的庄子……”
“她好大的胆子!”
沈老夫人气得拍桌,脸色极难看,心里已经猜到了杨昭此举的意思了,她这是敲打到她这祖母的头上来了!!
“老夫人!”
陈嬷嬷这时上前,把手中证据册子递给她,一边压低了声说:
“夫人不知在哪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似乎知道了月湖落水并非意外,所以才借着丫鬟的事,抓了易婆子的错处,老夫人放心,那易婆子老奴已暗中敲打过了,她不会泄出一个字去。”
老夫人眸色阴冷。
看来是夏迎那丫鬟听到了不少事儿,当时就应该想办法弄死她的!
不过,当沈老夫人看完手中的册子后,脸色却阴沉了,她还真不知道,这易婆子竟私下瞒着她倒卖出去了那么多物件。
“这册子上记录的当真是真的?”
“是真的。”
“那易婆子,你找机会让她彻底闭了嘴!”
沈老夫人眼底闪过狠辣。
陈嬷嬷心底一颤,垂眸恭敬点头:“是!”
“老夫人,老夫人……”
而这时,院外突然响起一丫鬟着急声音。
刘嬷嬷怕老夫人动肝火,忙出去呵斥那个丫鬟;“闭嘴,你个死丫头,谁许你这般在老夫人院中大呼小叫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丫鬟是沈素兰身边的,此时正急得满头大汗,一见刘嬷嬷出来,就忙着急道:“刘嬷嬷,快、快让人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落水了……”
~
“李大夫,我家兰儿如何了?”
沈老夫人急得嘴角都生泡了,见李大夫从隔帐起身,立即就着急询问。
李大夫看着满脸急色的沈老夫人,不由就想到前两日这家夫人落水,这老太太可半点没急,反而还让他暗中开出那种药的事,眼神就忍不住复杂起来,这世上估计是有报应这种事的。
他叹息道:“人没事,莫约再有半盏茶的功夫就能醒来,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这位姑小姐身子骨本就偏弱些,又是在这样的月份落了水,伤到了底子,这以后……恐怕是再难有孕了。”
沈老夫人眼前一黑,差点没一口气上不来。
“老夫人!”刘嬷嬷惊呼,忙搀扶住身躯摇摆的沈老夫人。
李大夫一看这情况,也没敢多留,匆匆交代了两句留下药方就离开了。
沈老夫人这时也缓过来了。
她整张脸阴沉得都可以滴出墨汁了,咬牙切齿:“是不是杨昭?是不是她害的……”
“祖母。”
杨昭被冬霜搀扶着从门口进来,身上裹着厚厚的大氅,脸色极其苍白。
而她入屋后,还是礼数周到的朝老太太福了福身,才虚弱说道:“孙媳听说姑母落水了,特意过来看望。同时也让下头的人调查清楚了姑母落水的原因。”
“去把人带进来吧。”
“是。”
身后的婆子立即应声出去,不一会,就押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丫鬟进了屋。
沈老夫人一看,脸色阴沉:“你这什么意思?你押着兰儿的贴身丫鬟来作甚?莫不是你想说是她害的兰儿落水的?”
真是可笑。
这丫鬟可是她一手栽培起来给兰儿陪嫁的,而且她一家子都还捏在她手上,是绝不可能背叛的。
杨昭低唇轻咳一声,才缓缓说道:“祖母,这丫鬟已经有身孕了,是陈家姑爷的。”
什么?
沈老夫人一怔。
“你说什么……”沈素兰不知何时醒来,嗓音虚弱又尖锐。
她如要吃人一般,死死看向那个被五花大绑的丫鬟,看着丫鬟恐惧颤抖,还下意识曲卷缩腹部时,沈素兰眦眦欲裂:“小翠,你竟敢背着我爬老爷的床?”
小翠咬着唇,哭得梨花带雨的瑟瑟发抖:“夫人,奴婢、奴婢是被老爷给强迫的,而且奴婢也、也不是故意推你下水的,是您崴了脚,险些拉着奴婢入水……。”
“啊!我要杀了你……”
这场闹剧后续如何发展,杨昭已没兴趣了,反倒是冬霜没忍住问:“夫人,那个小翠……当真是有孕了?”
“嗯!”
前世那小翠母凭子贵,成了陈家的姨娘,沈素兰因这事没少回娘家来哭,可却又要死死抓着那孩子,掣肘小翠为她争宠。要说起来,这个小翠其实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儿。
冬霜不由惊讶:“那这么说,那沈姑奶奶当真是被她推下水的?”她还以为是夫人……
杨昭笑而不语。
……
“天啊,这杨昭是不是吃豹子胆了?居然连老夫人的院子都敢去抄捡,还把易婆子都给处置了,她就不怕老夫人动怒吗?”
二房大夫人宋氏的屋中,听到玉姑姑的汇报后,宋氏忍不住惊呼出声。
玉姑姑说:“老夫人现在怕是分身乏术,听说大姑奶奶落水了,是身边贴身丫鬟给推的,而那丫鬟……听说还偷偷爬了陈家姑爷的床,如今都已经怀有身孕了,陈家那也不知怎么就得了消息,陈老夫人亲自带着人来了……”
“天啊!”宋氏惊得不行。
而坐在她身边的沈念,也惊得瞪大了眼,但她惊的却是沈素兰的落水,太巧了!感觉就像是……她心头不自觉一颤,一股莫名寒意从脚底蔓延起来。
嫂嫂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念姐儿,你是不是觉得冷啊?怎么发抖了?”宋氏察觉身边闺女奇怪情况。
沈念回神,恼怒看向宋氏:“娘,我早就跟你说过了,嫂嫂是很厉害的,不可得罪她,可你偏不听,还要强迫我帮着姑母去算计嫂嫂。”
要是嫂嫂真知道了,那日是她故意推她的,肯定就不会再喜欢她,或许还会记恨她。
想到这,沈念就不安起来,甚至心里埋怨起了宋氏。
宋氏一脸懵。
但随后以为沈念说的是杨昭抄捡内宅的手段,不免也嘀咕道:“我也是没想到,这一贯看起来温顺好说话的杨昭,竟会连老夫人的人都敢动,还真是胆大妄为,难道她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说不孝吗?”
不孝?
沈念不由想到这几年跟在杨昭身边时,曾无意间见过她的另一面,心底不安再次加深,她看向眼中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的宋氏,就有些莫名烦躁,劝说:
“娘,你以后只要记住,嫂嫂是绝对不能得罪的,我们二房以后想要过得好,就一定要好好讨好嫂嫂,不能跟她作对。”
宋氏却没把她话放心上。
反而与她说;“待你父亲和兄长们回来后,你就不要在去沁园跟着杨昭了,以后咱二房过得好不好,是要靠你父兄的。“
“到时候你就好好跟在娘身边,学好这内宅的妇功,这才是我们女子该做的,而不是学杨昭那样抛头露脸,败坏门风……”
沈念想翻白眼。
她这娘真是蠢死了,这些年要不是她在杨昭面前讨巧,她们这庶出的二房如何能过得如此顺心?她父亲是庶出,根本就不能入沈老夫人的眼,就算回来后,沈家又能给他多少助力?
还不如抓到实处。
不过,沈念也不再劝了,反正她以后都不会听她娘的了,她一定要好好抓住杨昭对她的喜爱,在她出嫁之前得到一些杨昭手里的产业。
那才是她将来的底气。
“好了娘,你以后不要在背后说嫂嫂的坏话了,要是传出去,对你对咱二房都是不好的。没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屋去了。”
沈念起身就离开了。
宋氏皱眉跟一旁的玉姑姑道:“你看看这丫头,当真是跟在那杨昭身边给学坏了,现在是一点规矩都没有了。”
玉姑姑自是不敢说应和,“咱念姐儿是个聪明的孩子,长得又好,回头夫人好好教导一番,那一定是非常出众的,将来指不定还是咱沈家最出众的姑娘!”
这话宋氏爱听。
“行了,不说她了,听老夫人的意思,咱沈家男丁们也就在这两日能回到京城了,老爷他们指定是遭老罪了,你待会去把我库房把那支百年参拿出来……”
可不遭老罪了么!
沈家男丁回京那日,满城皆知。
但这并不是因为沈家回归而引来的关注,而是因为那入城时一排排长长队伍的板车,实在是太打眼了,想不引人瞩目都不行。
“这是哪来的难民啊?”
“守城的士兵怎么把这些难民都放进来了?莫不是外头出啥大事了?”
“不是难民,听说这些都是沈家那些被流放的男丁,被陛下赦免回来了。”
“沈家?是说六年前那个一头撞死在金銮殿上沈阁老的沈家?可我怎么好像听说,他们要在开了春后才能回来啊!”
“听说是镇北侯和世子用前些日子立下的军功,换了他们提前回来的。这沈家能与这镇北侯府结亲,当真是好福气啊!”
“听说这几年镇北侯可没少为沈家男丁求情,还处处使人情的在边疆护着沈家男丁,这沈家男丁才能都保全了下来。”
“可不是嘛,当年沈家落难,要不是镇北侯府的那位嫡小姐抱着公鸡嫁入到沈家,有镇北侯府这块招牌镇着,还有那位杨家嫡女毅然的撑起整个沈家,那些沈家女眷怕是早就没了活路了。”
“好在如今这沈家男丁终于是回来了,那杨家嫡女也算苦尽甘来了……”
“只是这些沈家男丁怎都伤成这样啊??”
人群中议论声不断。
躺在其一板车上的沈立,在四周百姓的围观和那和指指点点的议论下,只恨不得将脑袋埋进身上那破棉被里去,可因双腿的疼痛和双手的伤,让他连动弹都不得。
这时,一道阴影挡到了他头上。
是卫雅儿的帷帽。
她从自己头上摘下来挡到了他脸上,自个则低着头紧紧的跟在板车旁,细声与他说:“沈哥哥,你再忍一忍。”
沈立透过薄纱看着卫雅儿,闻着上头那淡淡的药香,想到她不久前为救他不顾危险扑过来的模样,眼神软了下来;“辛苦你了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