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深夜，丞相府中。
房明正坐在主位，将双手笼在袖中，闭目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固朱存二位皆坐在一旁，噤若寒蝉。
“二位深夜造访，不知所为何事啊。”房明正问道。
朱存先道：“昨日长孙朔在白马台上的表现您也看到了，大放异彩。如此属下不知如何再与长孙朔竞争天策院院长之位。特此来请教丞相大人。”
王固又道：“那日，可恨那长孙朔害我儿殒命，特请丞相大人想帮，为我儿报仇。”
房明正表情清冷，丝毫看不出情绪的波动。更猜不透他心里想的是什么。
“长孙朔其才，其智，其谋，其勇。你们哪一个比得上？就这还想着报仇？还想做天策院院长之位？”房明正道。
王固与朱存对视一眼。看来丞相也看到长孙朔的能力，不愿想帮啊。
王固突然跪到地上，向前爬了两步说道：“丞相大人，您算无遗策，天下无双。长孙小儿绝不是您的对手。那长孙朔害的我儿丢了性命。只有您才能为我儿报仇啊。”
房明正冷冷的说道：“你儿子的生死，与我何干啊。”
王固愣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求助的看向朱存。
朱存上前说道：“丞相大人，长孙朔若在，丞相大人的宏图大略恐怕施展不开啊。”
房明正道：“我已是丞相，位极人臣。还能有什么宏图啊。”
这房明正老辣的很，说话滴水不漏，绝不会落人口实。
朱存听到这话，赶紧看看四周，感觉隔墙有耳。于是起身出屋，对跟着他来的两个侍卫还有丞相府的管家说道：“我与尚书大人要跟丞相大人商量重要国策。”
这些人都是他们的心腹，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于是立刻行动，将丞相府内所有人都遣散，以防有天策院的耳目。
朱存回到屋中，对房明正说道：“丞相大人，处理好了。”
房明正还是一副没有表情的样子，然后开口说道：“如果你想杀一个人，却不是他的对手，应该怎么办？”
王固一听，房明正这是松口了，赶紧说道：“属下不知，请丞相大人示下。”
房明正淡淡地说：“办法就是不杀。”
王固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丞相到底是不是要帮他出主意啊。便接着问道：“属下愚钝，敢情丞相明示。”
房明正却没有回答王固的疑问，而是顾左右而言他，道：“夏季到了，前几日听说齐鲁那边旱灾少雨，似乎还有疫病流行。百姓苦不堪言啊。”
这一句话直接给王固整懵了，这不是在说怎么对付长孙朔呢吗，怎么又聊起民生了。
但是作为下属，不接话又不太好，于是王固只能耐着性子，说道：“是啊，近些年来旱灾多发，听说百姓已经食不果腹，流民四起了。”
房明正点头道：“如此说来，多灾并起，恐怕快有暴民叛乱了。”
王固皱了下眉说道：“叛乱应该还不至于，各地多有赈灾。还未到那种程度。”
突然房明正站了起来，眼神里透着的全是阴冷。把手从袖子中取出，背在身后。
“那便再加一把火，让他到那种程度。”
“什么？”王固满头雾水，问道：“丞相的意思是想让暴民叛乱？”
房明正又没有直接回答王固的问题，而是道：“听说前几日洛阳周边的荒山上发现流民尸体，山中野物也都病死，派官员调查，似乎是鼠疫的迹象。”
朱存是了解丞相为人的，突然像想明白了什么是的，立马站起身来，道：“丞相，此举太过狠辣，不妥吧。”
王固迷茫的看着两人，对着朱存问道：“朱兄，丞相大人究竟是何意啊。”
朱存摇头叹气，一句话不说。
王固看着房明正，不解的问：“属下实在是愚钝，请丞相明言吧。”
房明正看着王固说道：“你真的想为你的儿子报仇？”
王固赶紧说道：“那是自然。陵儿是我的独子，我们王家的独苗。我一定要让长孙朔血债血偿！”
“不计任何代价？”
“不计任何代价！”
房明正满意的点点头道：“那就好。”
王固看到房明正终于有了帮他的意思，立马跪下，道：“只要能为我儿报仇，属下任凭丞相驱使。无论多难也定能办到。”
房明正摇摇头说：“不难，不难。”
房明正扶起王固，把手搭在王固的手上，轻轻拍了两下。然后咳嗽了一声，一个裹得十分严实的侍卫，端着一个用黑布裹着的笼子。
“你去，把它扔到灾民最多的地方。”
王固掀开黑布一看，竟是一只死相惨烈的老鼠。
朱存摇摇头，果然。丞相不愧被称为“毒士”啊。
“什么？”王固顿时冷汗都下来，这是什么意思？这难道是要人为的爆发鼠疫？如此要死多少条人命啊。鼠疫乃是不治之症，传染极快。恐怕不死百万也要数十万了吧。
“可是丞相，为何要这么做啊。”王固问道。
“为你儿报仇啊。”房明正攥紧了王固的手说道，“如此一来，百姓必将民不聊生。届时必有农民起义。一旦起义，必然席卷半壁江山。”
“可是，可是这与为我儿报仇有何关系啊。”王固慌张的说道。
房明正松开了王固的手，回头坐会椅子上。将手笼进袖中，缓缓的道：“季渊优柔寡断，沉迷权势。必然不会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待事情发酵，定然一发不可收拾。届时季渊只有派兵镇压这一条路了。”
“除去秦王外，其他三王乃季氏王，觊觎皇位多时。必定不会出手镇压。秦王又鞭长莫及，还有鲜卑外患。如此一来，便只能派洛阳王师镇压。大将军年老多病，早已无法远征，届时接连兵败。你觉得季渊会派谁镇压？”
王固仔细思索了一番道：“定然是长孙朔。”
“如此，便调虎离山了。”房明正道，“长孙朔一走，朝中无人是我敌手。”
“可是然后呢，这又与除掉长孙朔有何关系。”王固问道。
“长孙朔之所以猖狂，皆因其后有季渊和长孙冕撑腰。除掉这两人，量那长孙朔也插翅难逃。”房明正风轻云淡的说道。
可是这话，在王固的耳中确如炸雷一般。
“这……除……除掉当今圣上？”王固结巴的说道。这不就是篡位吗？
“季渊在位一天，你就不可能动长孙朔一根汗毛。你儿子的仇，就永远也报不了。”房明正说道。
王固腿开始哆嗦，冷汗乎乎直冒。纵使给他天大的胆子，也没想过要杀皇帝啊。可是仔细想想确实，季渊就是长孙朔最大的保护伞，有他在，真真是一点也伤不了长孙朔。
王固连着咽了好几口唾沫。
篡位以及十几万条人命，还是长孙朔他一个人的命。这么重的分量都压在了王固身上，都在于王固的一念之间。
过了半晌，王固突然笑了起来，起初只是低声冷笑，随后由小变大，最后癫狂的笑了起来。
房明正冷冷的看着王固，嘴角不经意的微微上翘了一下。房明正就像一个极其老练的捕手，在这一刻，房明正知道王固上钩了。
王固咬着牙说道：“好，我做。”
房明正依旧是面无表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毒士房明正，一言兴邦，一语乱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