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真像个烈士。
梁东板着脸，脸上并没有丝毫的慌乱和恐惧。
那表情知道的清楚他是因为递情书早恋被学校当成了反面典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上台领奖呢。
“我呸，他神气什么啊，又不是让他上台领奖，装什么？”
眼看着梁东脸色严肃，大步流星的朝着主席台走去。
站在班级队伍里的谭二撇嘴嘀咕了一句。
“谭二，你瞎嘀咕什么，欠揍了是不是。”
孙浩耳朵尖，一听就不乐意了。
自己的死党被当成了反面典型被老刘丢到全校师生的面上做检讨，这和谭二根本脱不开干系。
虽说周五梁东一记重拳打的谭二满脸桃花开，但孙浩仍觉得不解气。
现在，谭二竟然还敢说风凉话？
“你管我说什么？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
“事实怎么了？我看你就是皮痒了。”
“你……”
“你们别吵了，有本事出去吵，看刘老师不打断你们的腿。娆娆，你想什么呢？发呆这么久？”陆静不耐烦的打断了两人的争吵。
见到闺蜜唐饶正捏着手指不知在想什么，开口问了一嘴。
“没……没什么。”
唐饶慌乱的应付了一下，她的目光随着梁东的脚步移动，心里忽然有点纠结。
梁东……
究竟会说什么呢？
……
梁东其实也没想好说什么。
他接过副校长递过来的话筒，正打量着主席台下正巴巴朝他看来的三千师生，窃窃私语，学生们交头接耳对着他指指点点，悉悉率率的声音屡禁不绝。
梁东咧了咧嘴，忽然很想笑。
此刻，他还能清晰的记得上辈子登上主席台上的情景，台下三千多个脑袋一齐朝着他望来，目光纷呈。
梁东当时热血上涌，一张老脸顿时红成了猴屁股。
至于后来说了点什么，梁东压根记不清了。
总之磕磕绊绊，在慌乱无措的情况下，流畅的句子基本没有说出来过，不停的道歉，鞠躬，不知道惹出了多少笑话。
那时候主席台下不断的传出了屡禁不止的哄笑声，一次又一次，他的脸上也越来越发烧。
以至于这件事给梁东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还是太年轻啊。
“喂，喂！听得见吗？”
梁东呼了一口气，他拍了拍话筒见到声音正常传递出去，这才笑了一下。“老师好，同学好，各位好。相信刚刚副校长的话大家已经听到了，我呢就是因为递情书被抓了个正着，以早恋的名头被竖立了反派典型的梁东。”
“你们一定会想了，我站在这里，是应该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是无动于衷？是失魂落魄？还是恨不得挖条缝立马钻进去不见的惶恐？”
“这些情绪，似乎我都该有，这是人之常情。”
“但可惜，让你们失望了，我心里偏偏就是没有羞愧。哪怕我是因为递情书被老班抓了典型，才会站在主席台上被你们议论纷纷。”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我既然是因为递情书有了早恋的苗头，才被树立了反面典型做检讨。那就该说说，爱情的定义。”
梁东笑着撇了撇嘴，表情淡定的很。
“说实话，我不向往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爱情。”
“因为太平淡。”
“我不羡慕为伊消得人憔悴，宽衣解带终不悔这样的爱情。”
“因为太矫情。”
“我不渴求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随的轰轰烈烈，更可期待一眼万年，”
“毕竟残酷的现实永远会给你当头棒喝，教会你什么才叫做认怂。古代诗句里的描述的确很动听，但为了所谓的爱情舍生忘死忽略了周围的亲人朋友，那得是多狼心狗肺。”
“我没那么矫情，更没有那么大勇气。”
“如大家所见的这样，我嘛，十七岁，身高一米七八，虽然颜值过关，人长得很帅，每天都被自己的盛世美颜帅醒，或许在台下，你们之中的一些小姑娘可能暗地里偷偷对着我流口水，但归根结底来讲，咱就是普通人一个。”
梁东指了指自己，表情颇为无奈。
主席台下顿时引起了一阵骚乱。
三千多师生，三千多张口，本来就对走上主席台做检讨的梁东颇多好奇，毕竟在西城一中被抓做早恋典型的梁东也算是独一份了。
可梁东侃侃而谈，那副臭不要脸的样子，让学生们目瞪口呆。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没脸没皮的啊。
男生们骂骂咧咧，嘴撇的比天高。
“我靠，哥们，见过不要脸的，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啊。”
“我说老哥你是在做演讲还是在做检讨啊，你也算牛人一个啊，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做检讨做的你这么牛气的。吹什么牛逼啊，你还没我长得帅呢。”
“就是，下来吧哥们，我都有点想揍你了。”
女生们则是窃窃私语，目光却在打量主席台上这个胆敢将早恋堂而皇之宣之于口的少年。
个头中等偏上，长相虽然不如他说的那么出挑，但嘴角的笑意弯起，十分耐看。
他站在主席台上侃侃而谈，有种远超过同龄人的成熟。
“真敢说哦，好厚的脸皮。我看也不怎么帅嘛，一般般吧。不过他如果肯给我写情书的话，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一下好了。”
“得了吧，你也不照照镜子，要是我差不多还可以。”
两个女声打起了嘴仗。
而这些不过是整个主席台下的局部缩影。
……
“胡闹，真是胡闹。都说了是检讨，但你这个学生可真是叫人大吃一惊。看来刘老师真的是领导有方啊。”一个带着眼镜的老师站在刘成栋身后，不阴不阳的笑道。
“你胡说什么？”
主席台下的刘成栋攥着拳头，一张老脸黑的跟锅底似的。
“我说什么你不清楚？刘老师，这哪里是做检讨，分明是鼓动不良之风。这不是你刘老师教育有方是什么？你这个先进教师不怎么样嘛，竟然教导处这样的学生，就算是到了社会上也是害群之马，依我看，直接开除了算了。”
眼镜老师佯装没看到刘成栋铁青的脸色，皮笑肉不笑。
“你说什么风凉话！我……我这就把他拉下来！”
刘成栋铁青着脸，抬脚就要走上主席台。
这小子忽然发了什么疯？
“刘老师，别急，我看这个学生讲的就不错，演讲的很有意思嘛。”一个背着双手的中山装小老头儿迎面走来，拦住了刘成栋。
“可是张校长……他……”
刘成栋欲言又止。
见状，张校长摆摆手制止了刘成栋接下来的话。
他背着手朝着主席台上望去，眼睛已经微微眯了起来。
他当校长三十多年，桃李满天下，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么侃侃而谈的出色演讲了。
张校长背着手，听的很认真。
……
“行了，行了，大家安静一下。”
“如果你们愿意听我继续检讨下去，最好还是安静的站好，我可已经看到了我们老刘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冲上主席台把我提溜下去了。”
梁东扭头对着被副校长直至的刘成栋露出一张笑脸。
老刘的脸色更黑了。
闻声，底下又是一阵哄笑，却出奇的安静了下来。
那效果比各班的老师呵斥还要管用的多。
待到台下再次恢复了秩序，梁东才拍了拍话筒，继续开口。
“说实话，我们班的老刘安排我上台做检讨，起初我是不乐意的。”
“早恋有错，这我并不反对，毕竟我们正处于人生第一个风口浪尖，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这条路不好走，高考才是我们唯一的目标。但我们也不得不承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打心眼里不觉得自己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谁让我们的校花跟天仙一样，。”
“古时候都有人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倒是十分庆幸，在我的高中生涯里有这样一个品学兼优的初恋对象，哪怕是远远看着也赏心悦目不是？”
梁东笑嘻嘻说完。
他对着在高三．2班队列里藏的老深的唐饶挥了挥手，见到后者俏脸一直红到了耳根子，他这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
“美的事物总是让人欣赏，我同样也不例外。”
“但是，我并不赞同早恋，一点都不。”
“其实说起来我倒是很理解老师和父母的担忧，在这个知识决定命运的时代，九年的义务教育让我们学会了知识，拥有了通往未来的方向盘。而高考便是我们即将通行的第一个十字路口，”
“备战高考，才是我们的第一任务。”
“我曾经很讨厌学习，上次月考937名的名词足够证明这一点。”
“但当我真正认识学习，却有了并不一样的观点。你瞧，其实数学浪漫的要死，物理偏偏又俏皮的可爱。语文总是不经意的展露风情，英语和化学就像是两个俏皮的学妹，让人欲罢不能。”
“……”
俏皮而生动的话随着梁东清朗的声线洋洋洒洒。
梁东手持话筒，意气风发。
他的腹中没有起任何的草稿，脑子里更没有多余的顾忌，完全脱稿。他说着念着，任凭自心窝子里汹涌而出的言语汇聚出完整的主题。
那是源自一个步入社会，三十多岁成年男人的感触。
十几年后……
他曾为自己年少的冲动感到自责，也曾为了错过记忆中的马尾辫心生懊恼。
他气愤当初的自己为何会被区区挫折轻易的击垮，他心痛为何没有珍视那些出现在他生命中，本该珍视的人和事儿。
情绪渐进激昂。
梁东沉默了一下，他忽然大步上前两步，甚至额头青筋爆了出来。
声音陡然增大。
“生命只有一次，少年只有一次。”
“美的事物不止是在我们的学生生涯中出现而又错过的那些影子，哪怕是枯燥的学习同样有属于自己的精彩。我希望你们和我一样，拥有发现这些美的眼睛，更希望我们能够不辱使命，不负年华，在高考中发挥自己应有的本领。我们的未来不该为了错过而懊恼。”
“我期待，当我们年岁渐长，回首往事的时候，望尽来时路，能庆幸吾道不该，初心常在。”
“愿我们出走半生之后，归来仍为少年！！”
主席台下陷入短暂的寂静。
“说的好！不负青春，归来仍为少年。”
“学长讲真棒，让人热血沸腾，我们一起努力，备战高考。”
“梁东，老娘看上你了！”
画风似乎有什么不对。
梁东摇摇头。
他站在主席台上，弯起嘴角噙着笑意。
清晨微凉的风拍打在他的脸上，扬起微长的碎发。
咔嚓擦。
一些好事的学生掏出手机拍着照片，，引起一阵混乱，他们似乎要记录这一场精彩绝伦的演讲。
画面就此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