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侧福晋对我真是怨气颇深啊,或者说,对我管家一事,有怨言?”婉卿丹蔻重合,身子前倾,静静的看着她,点了她的死穴。
李氏一惊,忙扬着脖子否认:“福晋,妾身对您何曾有过怨气,不过是话赶话,一时顺嘴了。”
这话她如何敢接?
即便再没脑子,心里再怎么赞同,面上也不敢承认。
“当真不是你心中所想,所以借机说了出来?”
“不是,绝对不是,妾身怎会心里如此所想。”
“那么,你这番诛心之言又如何算?四爷府最重规矩,想来若不惩罚一二,我也不好对四爷交代不是?”婉卿慢条斯理抿了一口香茶,亮出了刀子。
她暂时本不想同李氏理论,无奈她非得跳上来,只好顺水推舟,挖个坑略作敲打了。
李氏神情一滞,有些骑虎难下了,想不任罚,福晋那顶大帽子她戴不动。
想反驳,偏偏是她自己主动掉进坑里。
张了张嘴,脸色很是难堪的低下头:“妾任凭福晋裁决。”
“毫无怨言?”婉卿追着诛心。
“绝无。”李氏下意识又扯起了手中的锦帕,做起了麻花。
婉卿轻点臻首,放下茶杯,徐徐道:“说来说去,还是你这气性太大了,需得磨磨性子,就罚你禁足一月,再抄写金刚经一百遍养养性子,也好有时间照顾弘昐。”
她倒想禁足半年。
但下月十五就是中秋,那会子李氏得跟随一起进宫。
不过相比禁足,让不识字的李氏抄写经书才是折磨人的惩罚。
金刚经全文五千多字,一个不识字的不吃不喝一天未必能临摹十遍。
一百遍,刚好卡在极致。
李氏一听禁足一月还略微沉得住,但抄写经书一百遍就忍不了。
但转念一想,可以让下人代笔,福晋还能每天都检查不成?便又稳住了。
婉卿似笑非笑看了她一眼,青葱玉指刮了刮茶盏边缘,柔声道:“对了,为了检查侧福晋每日是否真心,我可是每日都要检阅,而后拿去供奉在佛堂。这也是为了给二阿哥祈福。毕竟有了他亲额娘诚心手抄的经书,想必神佛自然会保佑,侧福晋,你说呢?”
“妾,妾觉得很好。”李氏憋屈不已,强行扯出一个笑容。
只觉心中一股子气直冲脑门,难受的不行,胸口还胀胀的,几欲吐血。
婉卿含笑,暗暗补刀:“那我就等着侧福晋的经书了,弘昐这孩子有福了,以后长大了必然会好好孝顺你。”
李氏先是脸色一青,听见后边儿的话又是一红,缓和了几分。
可一想到今日吃的闷亏,胸口那口气就堵得慌。
顺不下去,
于是接下来,她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萎靡不振,没再出言。
散场后也破天荒没找几个格格的麻烦,逃也似的领着门口下人回了东院。
宋氏、安氏几个格格倒是舒了一口气。
方才两位福晋侧福晋斗法,准确的说,侧福晋被福晋一直往墙角逼。
全程背景板的她们还担忧李氏拿她们出气。
这会儿都放下了心。
但今日的福晋,强得令她们很是陌生。
往常都是李侧福晋口头上占便宜,即便偶然有逾越,便会被用四爷或者二阿哥挡回去。
哪想今日,吃了这般哑巴亏。
回去的路上,宋格格同安格格还意犹未尽。
“今儿可算是见着李侧福晋吃瘪了。”安氏有些感慨。
她以前可没少受李氏欺负,看她倒霉,自然心里很是受用。
宋格格默默点头:“福晋,倒真是不一样了。”
不止各种引诱、设阱信手拈来,扣帽子也熟练的可怕。
简直变了个人似的。
“这也是好事。”安氏理智分析:“以福晋如今的性子,稳稳占据上风,我们这些小妾才能过的好,要是侧福晋那样的…”
她仔细观察了一上午,虽然还看不太懂,但显而易见的,福晋如今不屑为难她们是真的。
这是个雀跃的好消息。
这话宋格格也赞同,她同李氏相处最久,对方的性子如何,她很清楚。
…想着从前的李氏,或许有一点儿娇纵,却并不目空一切,喜怒无常,令人憎厌。
再对比从前表里不一如今性质高洁的福晋。
“人心啊,真是易变…”她心中感叹。
…
另一边,李氏一言不发,匆匆回了东院后,脸上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胸口的怒意喷涌而出。
“乌拉那拉氏!!”喘着粗气,猛地伸出手,将桌案糕点、茶杯、瓷器一扫而空。
优自不解气,又推倒了一侧一人多高的花瓶。
“哐当~”
极为精美的瓷器摔在青砖铺就得地面,随碎裂了一地。
佩雯、佩柔几个近身伺候的丫鬟眼瞧李氏如此暴怒,都下意识噤若寒暄,不敢咋声,任凭她一个接一个摔着瓷器、桌椅出气。
请安时,她们没资格随同李氏一同进入正厅,就不知道里边儿发生了何事。
但不问也可知,既然李氏罕见的如此失态,必然是吃了大亏。
所以,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没人拦着,那些个色彩或淡雅或鲜艳的件件秀美瓷器就遭了殃,短短时间,砖地上肉眼可见密密麻麻碎裂了一地的瓷片。
“呼~”
发泄了一通,李氏总算略略顺下了气,重重的坐在椅子上。
这会儿,一旁伺候的几人才敢抬头。
孙忠仔细挪动脚步,小心上前,低声询问:“侧福晋,可是发生了何事?”
他还是一头雾水。
“还能怎么?除了她乌拉那拉氏,谁有本事这样气我?”李氏咬牙切齿,说起了早上的一幕。
只是将吃瘪的过程略过,简单说了结果。
孙忠佩雯等人凝神听着。
等李氏说完,便安慰道:“您也不必这样生气,今日也不过是您一时顺了嘴,被抓住话头,只要您下次注意些,福晋也拿您没办法不是?”
“是啊侧福晋,福晋如此迫不及待的借着话头,大不同往日,岂不是说明,正院对您很是忌惮,可又没什么法子,黔驴技穷了吗?”佩柔低声开导,出着主意:“不妨您就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将养二阿哥的身子,再为二阿哥祈福,说不得神佛看在您诚心敬意的份儿上,保佑二阿哥呢?”
“再一个…”
她俯下身细语:“主子爷极是喜好佛经,您何不…如此一举两得,因祸得福,岂不更好?”
李氏本来眯着眼不在意听着。
慢慢的,眼神就一亮,情不自禁点头:“好似有些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