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狮头人扶起受到轻伤的半兽人，整理完队伍，发现有效战力仅剩下了二十余个。
本应该怒气冲天的它却一脸的喜色，摸了摸怀中的毛笔，感觉风都是甜的，白赚了一支山人法器，这波不亏。
山人法器，那可是儒家高品超凡境方可制作的稀罕物件。
有了它，在完成今日屠镇壮举的基础上，可以去妖族换取一块更大的领地，半兽人族群终于有机会休养生息了。
一念如此，半兽人首领意气风发道：“先别管受伤的，立刻出发，屠城！”
一抬脚，发现右腿被什么东西拽住了。低头一看，发现王守义爬了回来，双手拽着他的裤腿。
老镇长的身后是一条鲜血铸就的路，一边咳着血，一边低头笑着，肩膀一抖一抖的，轻声道：
“我这个没用的老家伙还没死呢，你个杂种先别走呀！”
又是一脚抽射，王守义的身体在空中被巨力对折了起来。
狮头人不屑一笑，转身准备离开，脑袋却被石头轻轻砸了一下。
“杂种，先别急着走呀，你大爷我还没死呢！”
王守义断断续续说着话，头都快抬不起来了，却依旧挑衅着。
看着七窍流血的老头，狮头人皱了下眉头，神情复杂，不禁闭上了双眼，仿佛是有些不忍，咬着牙说道：
“你走吧！别逼我反悔！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怪不得我们半兽人，是你们人族背信弃义在先。你们人族让我们没了活路，我们没得选，只能拉上你们一起下地狱！”
“你们没得选，我也没得选了，来吧，打死我！”
王守义颤颤巍巍的想起身，膝盖却不听使唤一般，乱扭着，但终究站了起来。
狮头人大怒，狂暴冲锋，按住老儒生的头，将其狠狠砸入地面。
砸完之后，半兽人首领看着依旧挣扎着想要爬起身的老头，不禁仰天怒吼。
“合作是两族的高层们定的，联姻也是被允许的；
关系破裂是高层们谈崩的，禁止了联姻。
那之前出生的我们何错之有！我们半兽人何错之有！
你们人族把我们视为异类，妖族把我们视为耻辱，你们让我们怎么活？”
一旁人头鹿身的半兽人，这个平时懦弱的家伙，却勇敢地插在了老镇长和狮头人之间，流着泪怯怯说道：
“首领，您就放了他吧，他已经不可能再阻挡我们了，他岁数都这般大了！”
狮头人仰天大笑，笑的泪流满面，声音有些哽咽道：“放了他，谁放过了我们？”
说完，人头飞起，狮头人擦去脸上的泪水，迷茫之色一闪而逝，面容变得古井无波起来，低声自语道：
“别在这个人间炼狱饱受折磨了，下辈子投个好胎。善良的你没有错，冷血的我也没有错，咱们都没错，但你的心软对我们半兽人来说，就是最大的错，我们真的没得选。”
狮头人转身朝着幸存的半兽人大声道：“杀，今夜一定要杀个血流成河，这是人族欠我们的！屠了这个小镇，妖王大人答应会给我们一块领地，咱们的孩子再也不用受到歧视，可以自由生活在阳光下了。”
目睹这一切的王守义心中百感交集，眼中流下血泪，奇迹般的又站了起来。
“你们有你们的苦衷，我有我坚守的理由，别想动我的百姓，今夜人族儒生王守义，死战不退！”
头发花白、浑身鲜血的老镇长，在怒吼声中迎来了自己的高光时刻，四步踏出，一步一品，九品儒生境。
第五步踏出，九品中境；第六步踏出，九品后境；第七步踏出，九品巅峰境；
第八步踏出，浩然正气自虚空之中喷涌而来，增寿五百载，成就儒家君子；
第九步踏出，浩然正气中一个“义”字由虚化实，烙印在王守义的额头之上后，再度由实化虚，二品儒家君子境。
九为数之极！九步踏出，老镇长破境重生，重返二十岁的模样，老头变小伙，王守义颜值回归。
入世混沌数十载，一朝破境登巅峰。
一时间，王守义流着泪仰天长啸，想说些什么，但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口。
既然说不出口，那只能用战斗发泄心口憋着的那团气。
伸手召回山人法器，即使半兽人首领等级高出两品，但结局已毫无悬念，称不上是战斗，只能算是单方面的屠杀。
好几个半兽人，在遭遇致命一击之后，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愤怒，只剩下了解脱。
鸽派的半兽人都是被鹰派的半兽人所裹挟，但无论什么派，它们都是一体的，它们都没得选。
人族也没得选，半兽人中大多不服教化，前期宽松错误的政策也算是助长了不正之风。人族和妖族决裂后，法家当道，试图用强法酷刑压制，却换来了大量的暴徒和背叛，致使人族大陆各地暴乱纷起、前线伤亡惨重。
半兽人可谓是自毁长城，通过不断的作死，自绝于人族。
现在人族境内的半兽人，前方是一片黑暗，身后是万丈悬崖，进退两难。
这不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的问题；
而是类似于在疾驶的火车前方，左边轨道有十个孩子，右边轨道有一个孩子，控制道口的开关按是不按的问题。
按不按都是要死人的，纯血人族数量大且无过错，半兽人数量少且不断作死，最终的选择毫无悬念。
但还是有大量无辜的半兽人受到迫害，他们也没做错什么…
如果说真的有错，那只能是一开始的联姻！这是最大的错，当权者一个错误的抉择，让普通百姓买了单。
谁也不敢说半兽人是无辜的，不光是受害者的家属不答应，前线遭受重创的军队更是不答应。
历史遗留的问题，复杂性就在这里，好多情况已经积重难返。
在复杂的局面之下，只能快刀斩乱麻，刀终究是会落下，只不过会选择性的砍相对较少的群体。
刀锋再细，砍过去依旧会有接触面，总会有无辜的人来面对落下的刀锋。
持笔立于黑夜，王守义迷茫的看着夜空，读了几十年的书，却找不到可以解答心中疑惑的文字。
大笔一挥，在夜幕中写下六个大字“尘归尘，土归土”，下山风吹过，半兽人的尸身随风飘散。
紧握双手，想对着这片天地大声质问，想向无人的夜低语倾诉，最终只呢喃了一句：“人间！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