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栅栏,离得又有点远,李留弟看不清里头闹成什么样,可是光听吵架声,就已经脑补出一场大戏。
王桂花绝不是省油的灯,就算是白玉凤年轻着几岁,却也讨不着好,两人撕撕巴巴了半天,倒是白玉凤被甩开了。
不只是甩开白玉凤,王桂花还尖着嗓子骂:“你疯了还是脑袋让门弓子抽了?多大点事儿,也值得你跑这闹来?你也不想想,你家柱子那样儿,你以后还不得靠着我们铁蛋养老啊!”
“你啥意思?我有儿有女,靠你家铁蛋啥?王桂花,你别往别地方扯,今个儿柱儿不能白挨打了!你看看他这脸,肿得连我都快认不出来了,连腿都有点瘸了,还不知道伤到哪儿了呢!不成,你少说也得拿五块钱出来给柱儿看病……”
眉毛一掀,王桂花冷笑:“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为了钱!你当你家傻儿子是金子打还是银子做的?还五块钱,我们家老爷们可没当有油水的那会计,就一个穷农民,可没那个钱给你那金贵儿子看病……”
“好!你不给钱是吧?那、那我就打回来……”白玉凤一跺脚,扑向一直躲在一旁不吭声的李铁蛋。
王桂花怎么肯让她打到自己儿子,一把扯住白玉凤的衣领,撕打在一处。
李栓柱懵懂,进了屋就一直窝在一旁傻看着,这会听到自己亲妈亲叫,竟也知道亲疏,扑上去抱住王桂花的大腿一口咬下。
王桂花一声尖叫,也顾不得白玉凤了,一扯李栓柱的衣领,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
她和白玉凤撕打时,还知道留手,可打李栓柱却是用了劲儿。
李栓柱虽然是个男孩,平时又吃了睡睡了吃,除了玩没半点愁事,长得比同龄孩子高壮,但到底也只是个孩子,被王桂花一巴掌掀倒在地,“哇”的一声就哭了。
后头的李铁蛋更是扑上前来一脚踢在李栓柱身上:“我让你咬我妈……”
白玉凤一声嚎叫,母狮一样扑过来揪着李铁蛋就打,王桂花也扑了上来,两个女人你撕我我扯你,脚下不稳,也不知是哪个先摔倒的,两人滚在一处,手还是仍旧往对方脸上挠去。
李铁蛋摸着脸上的抓痕,又气又恨,抬脚就踢了李栓柱两脚,又去瞪看他的李玉华:“咋的?要告状?”
李玉华眨眨眼,忙摇头,还赔了笑脸:“铁蛋哥,我和你好……”
哼了一声,李铁蛋仰起头也不说话。
李栓柱“哇哇”大哭,哭得李玉华有些心烦,用手推了下他的脑袋,没好气地骂:“傻子,别哭了……”
她怎么这么倒霉,别人家的哥哥都会帮着妹妹,就只有她,摊上这么个傻子做哥哥,被人欺负没人管,还得被人笑话。
“你们这是干啥啊?”屋里正打得欢,外头有人迈进屋来,一看就蒙了。
王桂花抬头,冲着进屋的半大老头“呸”了一声:“李富贵,你弟媳妇都欺负上门了,你还是不是男人,就看着我挨打是吧!?”
半猫着腰,李富贵的小眼睛磕巴磕巴的,怎么看怎么委琐。刚李留弟一看到他进院就先猫了腰躲在栅栏后头,这会正啐:“臭不要脸的老色鬼!怎么不让车压死了……”
“说啥呢?”冷不丁后头有人说话,李留弟忙回头,看进院的李金库脸上还红通通的,之前追悼会后,队长带着几个队部办公室的一起走的,李金库是会计,自然是一起走的。
看他脸上红通通的,也知道八成是队里食堂吃香的喝辣的了,早几年队里吃大锅饭,食堂里全是做的大锅饭,这两年不兴吃大锅饭了,那食堂就改成了小灶,上头来领导或是队里有个什么大事,李金库多半都能凑上一脚,有时候还会带点剩菜啥的回来,不过带回来的东西都没李留弟的份就是了。
被逮着说坏话,李留弟也有点怕,涩缩了下,小声道:“铁蛋哥打栓柱,妈去评理——好像大娘在打妈呢!”
“啥?”李金库一下就炸了:“反了他的天啦!”
低骂一声,他拨脚就往右边院去了。
两兄弟这院子原本是一个大院,就是房子有一面墙还是共有的。
爹娘在世的时候偏心老大,分给李富贵家的院和房子就大些,对这,李金库心里不是没有怨言的,等到他成了生产队的会计,大哥有个啥事得求着他时,他才觉得得意了些。
被大哥奉承着,迁就着也习惯了,突然听说大嫂居然还打自己媳妇了,李金库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也是喝了酒,还带着点酒劲儿,脚步跄踉地冲进李富贵家,话都没说,兜头就给了李富贵一下子:“咋的?这不是求着我给你们多记工分的时候了是吧?!”
被兄弟当头就来了一下子,李富贵也是又气又恼:“你干啥呀?!嚷嚷啥嚷嚷?我这不也该回来吗?咋的,你媳妇都打到我们家来了,还不兴你大嫂还手啊……”
“呸……”一张嘴喷一口酒气,李金库指着大哥的鼻子就开骂,那头白玉凤也挣脱王桂花,过来扯住李金库:“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再不回来我们娘俩儿可是要被人打死了……”
“我看谁敢?!”李金库大吼一声,护着媳妇横声道:“我看这家里头谁敢动一下的……”
气个半死,李富贵却只能拦下直跳脚的王桂花:“你这是干啥呀,金库,咱们亲哥俩,你喝多了就回家睡去,在这儿耍啥横啊……”
李金库两眼都红了:“谁?谁打的我家柱子?铁蛋,是你吧?”说着话,李金库一个大耳刮子就扇了过去,李铁蛋机灵一闪,却还是被扫着了,左边半张脸立刻就红了。
王桂花“嗷”的一声就往前扑,要不是李富贵扯得紧,一爪子就得把李金库挠花了脸。
“李金库,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打我儿子……”王桂花跳着脚骂,又抽李富贵:“你是不是男人?是不是男人!?”
“这是干啥呢?”正闹得不可开交,外头一人闯进门来:“嚷嚷啥呀?都黑了,还嚷嚷,那么大声,是不是怕外头听不清楚啊?要不我给你们把门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