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墨坐在车里,凝视着手里的资料,上面每一个字他都认识,组在一起却又那么陌生,昏迷、开颅、复健……这些字眼就像一把利刃,深深的扎在他的心尖上。
翻着文件的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不经意间几页纸散落到脚下,他慌张的去捡,越是着急手越是不听话,剩下的资料也都滑落下去。
池现拉住了他的手,轻声安抚道,“别捡了,我看过,我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池墨机械的扬起头,因为紧张,喉结不停地滚动。
此刻的他有些纠结,他想知道白皓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又怕真的听到,自己会承受不了。
“你别急,他现在好好的出现在你面前了,不是吗?”
见弟弟稍微平静了一点,池现才再次开口。
“我按照你说的,去查了南市所有的医院,里面并没有白皓的任何就诊记录,干净的连个普通的挂号都没有,我想应该是被他妈妈故意抹去了。”
“顺着你的思路,我又让人去查了南市的疗养院,果然被我找到了蛛丝马迹,也许是他妈妈粗心了,也许是她觉得你不会找到那去,在那我们找到了看护白皓的护工。”
“护工照顾了白皓两年多的时间,她说她记不清小朋友入院的具体时间了,只记得是四年多以前,原因是车祸。”
池现打开车窗,点燃了一支烟,氤氲的烟雾浸泡住池墨本就不清醒的大脑,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车祸……
两个字就像是循环特效,一直萦绕在他脑中挥散不去。
吐了口烟圈,池现继续说道,“她说小朋友伤的很重,手术后昏迷了三个月,醒来就失去了全部的记忆,进到疗养院的时候,只能躺在床上,说不了话,也走不了路,每天就是睁眼望着天花板。”
池墨暗自握紧了拳头,这些事情他全都不知道。
怪不得再次遇见白皓那天,他的反应那么镇静,他不是故意装的,是他真的不记得他了,忘记了所有的事,也忘记了他。
“还好吗?”池现时刻注意着弟弟的反应,尽量让自己说出来的话轻松一点,好让他不那么难过。
池墨点头示意,让他继续说下去。
“白皓在床上足足躺了半年,才开始复健,护工说小朋友很坚强,医生都以为他没有再站起来的希望了,但是他却做到了,他恢复的很好,两年后他就离开了疗养院。”
当年白皓突然失去了联系,他从德国回来,找去白家,只从白母手里接到一封白皓手写的分手信。
他不是去留学了吗,为什么会发生车祸?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概半年前,白皓搬回了京市,刘阿姨还在南市,她重组了家庭,还有一些细节,你可以再看看文件。”
池墨的眼睛失了神,大脑里汇集了太多了消息,他需要时间。
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白皓失忆的事情,重逢之后,只顾着自己的情绪,忽略了白皓的反差。
他的小朋友从小就像个拴不住的猴子,每天小嘴说个不停,什么时候有现在这种安分劲,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变化如此之大他却没看出来。
他早就该看出来的!
一时间懊悔和自责侵袭了他的大脑,池墨闭上眼揉了揉太阳穴。
池现轻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手背,“小墨,白皓真的挺不容易的,既然你找到他了,他又失去了记忆,不妨可以试着再在一起,毕竟你那么喜欢他。”
当初他的高材生弟弟,私自从学校辍学,还是校领导打电话到家里,他们才知道池墨已经旷课两个月了,还回了国,说他要是再不回来就要开除学籍了。
那时候的池墨就像个疯子,蹲守在白家两个多月,却始终看不到白皓的身影,也许是白母可怜他,拿出了一封分手信,信上的确是白皓的字体。
白母告诉他白皓去留学了,让他不用再找他了,池墨不死心,辗转了多个国家的高校,像个傻逼一样找了一整年。
一年后回到家的池墨,瘦了一大圈,原本就孤僻的他变得更加不爱说话。
突然有一天,池墨说他要做歌手,池家父母以为他想开了,即使不做医生,只要儿子可以重新开始生活,他们都是支持的。
只有池现知道,他弟弟一直放不下白皓,而他做歌手的原因也很简单,他只想让白皓可以随时看见他,他想让他后悔,后悔当初抛弃了他。
现在他怕是不能如愿了,毕竟一个失忆的人,对于不记得的事,怎么会后悔呢。
“……”池墨想要开口,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几次张嘴都说不出话来。
池现递出一瓶矿泉水,他知道这种事一时很难消化。
喝完水池墨似乎平静了不少,他捡起脚底的资料,一张一张的摆好。
顿了顿,终于开了口,“他失忆了又如何,他和我分手是真的。”
池现笑了,他这个弟弟深情是真的,脾气倔也是真的,偏偏还有嘴硬的臭毛病,一边把人留在身边,一边还要装无所谓。
他只比池墨大两岁,却一直把他当成孩子看待,关于池墨的脾性他摸得透透的,他说不要,那就是要。
“我不喜欢你了,我们分手吧,不用来找我。”池墨回忆着分手信上的话语,不禁冷笑了一声,“分手都这么敷衍,他失忆了又如何,他在失忆前就已经不喜欢我了,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哦?不是吗?”池现像是听了什么大笑话,不禁笑出了声。
“不是!”池墨没好气的瞪了大哥一眼,偏过头看向车外,今天他接到的信息实在是太多了,一时间还没有想好接下来该怎么办。
“要不,你和白皓谈谈吧。”
池墨猛地回头,像个炸了毛的小刺猬,“谈什么?谈我被他甩了?还是谈谈他欠的分手流程?”
“……”池现无奈的摇了摇头,“谈谈过去,他是真的失忆了,难道你打算一直装作不知道吗?”
“不知道。”池墨烦躁的往后一靠,“我真的不知道,让我好好想想。”
池现识趣的没再逼他,转过头看向外面的葡萄架,忽而嘴角一勾,手指有节奏的敲击着车窗边,“建议你最好快点想,不然你的小朋友会被别人抢走的。”
“你在说什……”
顺着池现的目光,葡萄架下两个男人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
一个是他的小朋友,另一个……那不是周逸恒吗,怎么哪哪都有他?
池墨将资料收好,走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