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华服的汝宁郡主带着人浩浩荡荡去了楼上的雅间,楼下也渐渐恢复了方才的热闹,只是三五成群的闺秀看向她的目光都带了些艳羡。
汝宁郡主身为长公主的独女,平日里虽说不会欺男霸女,却也不是什么好性子,自小便任性惯了,她看中的东西没人能从她手中抢走,这般上赶着替人买单倒是头一回。
姜姝窈尽量无视那些目光,心间却已不由得叹了口气,她原本只是想避开麻烦,不想引人注目,却没想到反而适得其反。
就是不知道那汝宁郡主究竟是何意,她可不认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地方值得这位金枝玉叶示好。
她不是什么钻牛角尖之人,想不通便没有再想,只是将疑虑埋在了心底。
最后姜姝窈为了回府能够交差,还是买了支紫玉簪,陆氏则是买了只鎏金镶玉手镯。
有汝宁郡主的交代,珍宝阁没人敢收她们的银钱,姜姝窈心间虽说有些不安,却也没有法子,买好东西便同陆氏预备出门去。
只是二人还没走出大门,就被楼上急匆匆下来的小厮拦住了去路。
“小姐夫人请留步。”
那小厮似乎跑的很急,微微喘息两口才将手中雕工细致的首饰盒捧到了她面前。
“我们店里东家晓得方才是小姐割爱让出了自己心仪的首饰,才避免了一场争端,这是我们东家为了向小姐赔罪特意送的礼物,还请小姐一定要收下。”
姜姝窈眉头微蹙,推辞不肯收:“郡主宅心仁厚,我并没有损失反而占了便宜,劳烦向东家说清楚,这我不能收。”
那小厮目光顿时飘向了二楼靠近栏杆的位置,一脸为难的道:“小姐还是收下吧,小的也是听吩咐办事,事没办成,小的是要受罚的。”
姜姝窈跟着他的目光向二楼望去,隐隐可见一袭坐着的华贵身姿,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他,那人微微垂眸,露出半张轮廓优美的侧脸。
她收回目光,心间知晓这珍宝阁的东家应当也是京城的某位了不得的权贵,不欲与人多纠缠,便看了一眼身旁的竹苓,竹苓会意,上前两步两首饰盒接过。
“既如此,那就多谢东家的好意了。”
那小厮顿时眉开眼笑的冲她们作了个揖:“夫人小姐慢走,欢迎下次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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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府中时,恰好赶上用午膳,姜知州在府衙当差没有回来,一顿饭便只有林氏她们三人用。
用过午膳后,姜姝窈被林氏留了下来,坐在桌案前,拿着个巴掌大小的花棚子,垂着眸安安静静的穿针引线。
林氏半卧在一旁的贵妃榻上,手中捧着杯热茶,时不时的指点两句,若是有绣的不对的地方,就让她拆了重来。
姜姝窈一一照做,只是绣过一个图样后,林氏探头去瞧,又不由得长吁短叹。
“怪我了,早些年就应该态度强硬些,逼着你好好学学,也不至于如今连个最简单的图样都绣不成,鸳鸯都要被你绣成鸭子了。”
姜姝窈难得没有话来反驳,只是垂着头,面颊上也现出了两抹红晕。
一旁林氏身边的婆子赵妈还在努力找补:“奴婢瞧着小姐绣的这鸳鸯肥肥胖胖的,倒是别有一番憨态可掬之态。”
林氏轻飘飘的看她一眼,又是叹了一口气:“你也别为她说话了,就她绣的这四不像,拿出去莫不是要让全京城看笑话不成。”
说着她又看向姜姝窈:“离你成亲统共就剩了不到三个月,你也别出门了,老老实实跟我在府中学刺绣吧。”
世家大户的姑娘出嫁,嫁衣虽然用不着自己缝制,可红盖头却得新嫁娘亲手绣花缝制的。
婚嫁那日,新嫁娘的盖头顶在头上,众人都看得见,那就是两家的颜面。若绣活不好,针脚不齐,不仅娘家人会遭人嗤笑,就是婆家人面上也不好看的。
林氏以往也抓过她学针线活,奈何姜姝窈看见那五颜六色的绣线就眼花头疼,她又想着离她出嫁还早,也没强逼过她,便耽搁下来了,如今再想起来却已经晚了。
“这里几个花样你先选出来一个,往后三个月就照着绣吧,旁的就不说了,起码先把盖头绣出来,免得遭人笑话。”
姜姝窈将目光转向桌案上的图样,有龙凤和鸣,鸳鸯戏水还有并蒂莲。
“女儿绣这个吧。”姜姝窈指了指最简单的并蒂莲花样。
林氏看她一眼,眸中顿时浮现出了几抹了然的笑意:“就知道你会选这个,就这个图样最简单。”
“既然选好了就好好绣,正好你性子文静不爱出门,倒也不算太过为难你。”
“女儿省得。”
林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杯盏放下,又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对了,今日门房收了封临安城送来的信,孟家那小子的,他消息到是灵通,这么快就知道我们的住处了。”
姜姝窈愣了愣,一个没留神针尖刺入手指,鲜红的血珠随即涌出。
林氏面上顿时带了几分心疼:“你看你,不过就是一封信,就激动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又从桌案的夹层中抽出一封书信递给她,口中还叹道:“这还没嫁出去呢,就这副样子了,以后那还了得?”
姜姝窈接过书信口中反驳道:“母亲这是说的什么话,只是方才初听有些惊讶罢了。”
“算了算了,儿大不由娘,今日这刺绣也练的也差不多了,带着你的信回自己院子吧,为娘我可做不来那棒打鸳鸯之事。”
“女儿告退。”姜姝窈面上带着温婉的笑意轻声细语的低身行了一礼,走出了正院的大门。
与此同时,隐匿在檐角的暗卫看到这一幕后,飞身掠出了姜府,身姿轻盈,不过几刻钟的时间就入了高高的宫墙,来到了东宫之内。
“属下顾生参见殿下。”
沈韫玉端坐在案前,修长的指节正随意的捏着封皱皱巴巴的信。
“信可到阿姐手中了?”
“到了,属下亲眼看见姜小姐拿着信回了自己院子。”
沈韫玉不紧不慢的将手中的信展开,眸中笑意淡的发冷:“他倒是好大的胆子,还敢写信让阿姐小心我。”
顾生顿了顿,试探性的道:“殿下既已经将这封信给拦下了,直接当这封信不存在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再另写一份送到姜小姐手中?”
沈韫玉似笑非笑的睇他一眼:“阿姐同他毕竟相识多年,这次北上分离,二人之间必定会有书信往来的,不然阿姐定然会起疑。”
“是属下考虑不周。”顾生半跪在地上低头认错。
沈韫玉却没理他,只是再次将目光放到信上,越看攥着信的那只手收的越紧,直到手背上隐隐有青筋显露。
他面上笑意一寸寸收尽,嗓音却轻浅的不像话:“书信传情,倒真是会哄阿姐欢心,总有一天,孤一定会亲手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