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文学周一工作日，和往常一样，周而复始的开始。
走在上班路上的夏洁，化着往日一样的妆，穿着一样的职业装。
不同的是，她的耳朵里，塞了一个黑色的单边耳机。
这个耳机的插头，没有连接手机也没连播放器，而是缠绕几圈后，塞入了她胸口的上衣袋。
前方有一对夫妇模样的男女，女的大腹便便怀孕已久，男人耐心地搀扶着她慢慢在走。
靠近两人时，耳机里传来女人的声音：
“这一路上可辛苦他了，我真没选错老公。”
走过两人身旁时，男人的嘴没动，耳机里还是响起他的声音：
“听说孕期不能离婚，还是忍一忍，过段时间再让她签协议吧。”
回头看了一眼，夫妇俩还在“幸福”地对望，完全没有察觉对方的心思。
夏洁在心里轻叹了一声，摘下耳机收了起来。
夏洁参加工作已有七年。
最开始做的，就是经理助理，如今年近三十的她，依然在给经理跑腿打杂。
工作上，她自认为已尽心尽力，但还是无法讨上司的欢心，看不到升职加薪的希望。
就算换家公司，还是遭遇一样的状况，这样下去别说升职，连职场都恐怕难混下去了。
机缘巧合，听说了“不存在物品专卖店”，据说店里有卖一种作用神奇的耳机，戴上后，可以听到他人的心声。
如果是真的，她很想拥有一个。
年轻的店员女孩说，手头有个新版的“心声耳机”，戴上后，能听到半径十米内人的心声，可以满足夏洁的需求。
夏洁很想买，但昂贵的价格，超出她的承受能力。
经过讨价还价，女孩最终答应交易。
所谓的“心声耳机”，只是光溜溜一个耳塞式单边耳机，黑不溜秋很不起眼，甚至有点像地摊货。
但是，塞入耳孔后，真能听到他人的心声，就像刚才的那对夫妇。
只是，他人的心事听多了，也烦人，自己又无能为力，还是收起来清静。
到公司后，夏洁按惯例，先到经理办公室帮忙泡茶、护理绿植、整理文件。
然后才回到办公室外的小桌边，忙着自己的事情。
经理是刚步入中年的女性，进了办公室后，先审视一番，然后坐下喝了口茶。
门外的夏洁，戴上心声耳机，偷听她的内心想法——
“茶还是太烫！”
“这个夏洁，怎么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泡茶喜欢60度？”
“芦荟上面几片黄叶没摘掉！她不觉得这会影响观感吗？”
“文件也没有按照大小长宽依次放，实在是不让人省心。”
“差不多是时候打发她走了吧！”
经理抱怨的心声，不断从耳机内传来。
隔着玻璃墙，看上去面色平静的她，心里面竟然对自己有这么多意见，夏洁受到不小的打击。
这种事，不说出来，别人怎么可能知道？
要不是心声耳机，她可能被辞退时，还蒙在鼓里。
趁经理去开会的时间，夏洁进入办公室，重新泡茶，整理文件，摘掉黄叶。
一个小时后，经理回来，喝下一口茶后，她的目光重新环顾四周。
最后，她把头转向玻璃墙外，夏洁的位子。
夏洁第一次听到了经理赞许的声音：
“这个小妞子，倒是一下子变得乖巧了。”
自从用上心声耳机后，夏洁的工作变得顺风顺水，和其他部门的人对接，也得心应手。
不过在公司以外，她还是很少使用耳机。
外面陌生人的想法，千奇百怪，纷乱复杂，听多了影响心情。
上帝不让人知晓他人内心的设计，还是有道理的。
半年后，夏洁受到了总经理提拔，升职为一名部门经理。
她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办公室，还有十几个部门下属，以及自己的助理。
媳妇熬成婆后，面对上司的机会，没以前那么多了，更多的，是和自己的下属接触。
这时候，心声耳机又派上了用场。
夏洁会用耳机，偷听下属们内心的想法，工作上偷懒的人，她会一一记下。
在她的铁腕管理下，部门里，没人敢在上班时，怠工摸鱼。
效率虽然上去了，但工作氛围变得紧张起来。
下属们，甚至给她起了个外号，叫“顺风耳”。
周遭的抱怨声，同样通过耳机传入夏洁的耳朵，她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偶尔也会出现个别情况。
那天，夏洁到部门巡视，走在办公区中间，耳机里突然传来一句尖利的咒骂声：
“这个老女人又来了！她怎么不去死？！”
夏洁震愕地停下脚步。
还从来没有哪个下属，在内心里这么过分地咒骂过她。
她当即生气，想要知道是谁，但又一时无法分辨出那个声音，只听出来是个女的。
七八名女下属，都对着电脑貌似认真地在工作，看不出谁的脸上有表情变化。
夏洁只得作罢，带着恼怒，回了办公室。
这次以后，夏洁又多次听到了那个咒骂自己的声音，而且骂得更加污秽恶毒。
为了找出“犯人”，她想了一个办法，让部门所有人员，把周工作报告录成音频上交。
很快，她就收到了部门全员12人的音频报告，一—听取，仔细比对。
最后却发现，没有人和记忆中那个恶毒的声音对得上号。
难道那个声音其实并不存在？都是自己的幻觉？
夏洁不相信会有这种事。
要解决这种“不可能发生”的怪异问题，当然是去找“不存在物品专卖店”。
来到上次交易的那座桥下后，夏洁的第一反应，是想后退回来。
因为桥下，席地而坐的，是一个魁梧的光头中年男，给人凶神恶煞的感觉。
很快她又想起，专卖店的店员，好像不止一个。
大汉身旁也有个大包，可能真是另一名店员。
她小心翼翼走上前，问起对方身份。
果然不出所料。
“原来是老顾客啊，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或许因为面对的是女性，大汉问话的声音很亲切。
没等夏洁回答，他的脸色忽然变了变，“呃……不会是想退货吧？”
“没有没有。我是想问一下，我买的那个‘心声耳机’，有没有可能，提示发出心声者的位置？”
“这个本来不就是有提示的吗？”
大汉的反问，让夏洁摸不着头脑，“有吗？”
“那个播放器一样的指示器，不就有这个作用吗？”
“指示器？我没有啊，我到手的只有一副耳机。”夏洁拎出口袋中的黑色耳机。
“这……你是从谁手里买的？多少钱？”
“从一个高中生模样的女孩子那里，花了十万块呢。”
听完她的叙述，大汉恍然大悟般点起头。
他在大包里找了会儿，掏出一个外形类似iPod播放器的电子设备，搔着光头，对夏洁说道：“这就是那个指示器了。”
“连接心声耳机后，上面的电子屏幕上，会出现一个箭头，指示当前心声的来源方位。”
“其实呢，这个是和耳机成套卖的，总价二十万。可能是因为你带的钱不够吧，那个店员私自拆开卖给你了。”
这正是夏洁需要的东西。
对于女店员私自拆卖的行为，她倒并不生气，反正她当时也没钱买全套。
唯一需要商量的是价格。
当她提出能否便宜点时，大汉露出难办的表情。
夏洁看出，这是个容易心软的男人，继续可怜巴巴地说，自己的积蓄见底，希望能打点折。
最后，大汉长叹了一口气：“好吧，给你打个八折吧！”
第二天上班时间，夏洁头戴心声耳机，手持指示器，走在办公区域。
那样子，活像一个听歌入迷的发烧友。
“经理怎么了？是不是着了魔？”
“平时还不准我们上班听音乐呢！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好险好险！刚刚关闭了游戏界面。”
“什么歌这么好听呢？我也想知道……”
下属们的心声，不断出现在耳机中，电子屏幕上的箭头，忽东忽西，不停跳跃，但这都不是夏洁的目标。
夏洁确认了一下人数，部门的员工都在，并没有人缺席。
转了两圈，还是不见目标心声，正当她想离开时，刺耳的声音在耳机中响起：
“老女人怎么还不快滚！！走来走去，烦死人了！”
夏洁忙去看指示器，箭头牢牢定在一个方向。
是背对着她在操作电脑的舒敏。
23岁的舒敏，平日里，是很老实本分的一个女孩子。
上班时，一天到晚埋头工作，从来没听到过她有什么怨言。
而且她的声音，和这个心声并不一样。
真的是她吗？
“经理，有事吗？”舒敏察觉背后有人，回过头来。
夏洁正要回答，尖利的声音又来了：
“老女人站在我身后想干嘛？就算我现在骂你，你又怎么可能知道？哈哈哈！”
这一次，夏洁终于确定，她没再说话，扭头离开了。
回到办公室后，夏洁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舒敏，自己到底是哪得罪了她？
仔细回想，上个月，她留舒敏加过一次班。
一般加班回去太晚，没车的话，允许员工打车回家，公司负责报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