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
小年糕脆生生地打断他们,推开阳台门,迈着小短腿走进来。
许嘉禾听到声音立刻离开宋沂的手,心虚退开两步。
宋沂无奈地收回手,他们只是拉手而已,什么也没做,“嘉嘉,你相信我,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说。”
他刚进来就说过,许嘉禾轻声应道:“好。”
“爸爸,妈妈,你们怎么不理我。”小年糕仰着脖子,费劲儿地看向他们。
宋沂弯腰抱起他,捏捏他的脸,“因为爸爸妈妈还没有说完话,没注意到小年糕。”
许嘉禾看他一本正经地骗儿子,也笑了起来。
“你就欺负你儿子小,听不懂吧!”李南愉突然窜了出来,两手抱臂,靠在阳台门上,“你们俩这是在调情?”
许嘉禾瞪大眼睛,惊恐地看向她,“你…你……你说什么呢!我们就是在聊天。”
“哦,你说是就是喽。”李南愉一脸我信你就有鬼的表情。
“南愉,现在也不算晚,我开车送你也来得及。”
“宋沂哥!你威胁人!不是条汉子!”李南愉咬牙切齿控诉他,“亏我刚才还给你们一家三口拍照。”
“拍照?”
“那可不!氛围感绝了!不信你看。”李南愉把手机递给许嘉禾,“我的拍照技术完全可以去当摄影师啊,许嘉禾,要不要考虑聘请我做你的御用摄影师?”
许嘉禾接过,第一张是宋沂抱着小年糕在捏他脸,她站在一旁笑得很开心。
光影明灭,花草簇拥,照的人不真切,宋沂微侧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倒是她的笑容隔着屏幕都可以让人感受得到温柔似水。
第二张则是两人相视而望,小年糕一颗小脑袋昂着看他们。两人的侧脸被身后的黑夜勾勒得精致流畅,宛若精心雕琢的玉石,温润寒凉,天然形成他们自己的屏障。
原来他们刚刚拍出来是这样的感觉。
许嘉禾看着这两张照片,内心跳动,“要!”
“什…什么?”李南愉没反应过来。
“要你当我的摄影师。”
……
“不是吧,许嘉禾,你要公开!”李南愉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看向坐在沙发椅上的某人。
“虽然我最近没看网上的评论,但大概也能猜到。我发了一条微博后一个月却没有任何消息,大概率又会猜测我今后的去向,幻想我这两年里的生活,也会扒我两年前的图片找我怀孕的证据。”
虽然没有真实的记忆,但她那段被公司抢歌,买黑稿的“第一世”记忆却很真实。
舆论大多都是从似是而非到所谓的“证据确凿”,她不想陷入“顾一究竟是不是江郎才尽”的自证圈,但她想告诉每一位关心她的粉丝朋友,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我很好。”
原本她就打算和经纪人联系,发一条微博关于她的这两年。刚才李南愉的那两张照片突然让她有了更好的微博内容,与其大篇叙述,不如照片来得真实。
“南愉,你帮我拍一张照片。”许嘉禾把手机扔给她,“就现在这样的。”
“御用摄影师”李南愉开始勤勤恳恳地工作,“就你这张脸,我最喜欢拍了。不仅我喜欢,宋沂哥也喜欢。”
许嘉禾瞬间被拉出刚才的情绪,又羞又躁,“南愉,你!”
李南愉头也不抬,还专注她的“工作”,“我什么?你还害羞了?我又没乱说。你看见今天晚上我们拍合照的那台相机吗?哎,你别看我,看外面。”
今天晚上大家没出去吃,宋大厨也没再次上线,李爸爸直接让御柯的厨师上门做了一顿盛宴。饭后,宋沂拿出相机和三脚架,招呼大家一起拍了一张大合照。
快门声响,画面定格幸福。
“嗯。”许嘉禾一边听李南愉指挥,一边回答她。
“以前宋沂哥就喜欢拿着相机拍你,后来你躺在床上他也拍,不过那时候拍小年糕比较多。他说怕你醒来怪他没多拍几张儿子,让你错过年糕的成长历程。”
李南愉仍把手机放在眼前,语气却没有刚才的轻松,“嘉禾,你别害羞,虽然我总跟你开玩笑吐槽他,但他真的很爱你。”
许嘉禾也没转过头,依然看向窗外,两个人好像还在拍照,“我知道的。”
“怎么样怎么样,我拍的不错吧!”李南愉把她的红发一甩,“我这技术,你这颜值,想不好看都难。”
确实很好看,她穿着白色睡衣,长发挽在脑后,靠坐在暖黄色的沙发椅上。
美人或临窗托腮,清冷孤傲。又或羞愤怒视,灵动可爱。
许嘉禾看得脸又开始烧,这羞愤的样子怎么也被拍下来了。
“你有我两年前的照片吗?”
“有啊,你想要和今天的照片一起发微博?”李南愉从刚才就看出来她的意图,“不过宋沂哥那边更多,你去问他要呗,我手机里的还要留着私藏。”
许嘉禾听到了也当没听到,扯了一个抱枕抱在怀里,“那行,等会儿你发我几张。 ”
“嘿,许嘉禾,刚告诉你别害羞,怎么又不好意思了。他是你老公!你们之前什么事没做过?孩子都两岁了!”
许嘉禾一把将怀里的抱枕砸过去,没继续等李南愉说,直接跑到卫生间里关上门。
她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面色潮红。
她绝对没有害羞。
许嘉禾打开水龙头,接了一捧水扑到脸上,脑子里胡乱想,宋沂现在大概在处理祁顾的事,那件事大概和她有关。
顾如秋临走前还来问她和宋沂,祁顾今天到底为什么打架。
宋沂笑着说就是男孩子间的小碰撞,他说自己上高中也这样,没事就想你一拳我一拳打两下,轻的时候笑笑就过去,急眼了就扭在一起互揍,揍完又是好兄弟。
她又扑了一捧水,红润褪下去几分。
宋沂以为她没看见下午他和李怀瑜之间的手势,可她看到了。
他们不想让她知道,但她不能坦然地接受,别人因为她的事操心,自己却像个没事人等着他们扫清困难。
许嘉禾又看向镜子的自己,前额几缕头发被打湿,一滴水从发尖滴在脸颊,顺势滑落。
脑子里想了一圈,她才冷静下来,面上的潮红褪去恢复以往清冷的模样。
直到睡觉前,两人躺在床上,李南愉还在说她,“许嘉禾,你老公多少人想睡都睡不到,你还在这儿矜持。哦对,你还不知道,你老公去年还上过热搜。”
“热搜?”难不成因为她被曝光了。
李南愉翻过身双手抱住她,“你别自恋,不是因为你。你老公去年被江大破格聘用为副教授,还是硕导,记者们瞬间闻风而来。新闻把他的履历一放,竞赛奖项不说,那SCI跟不要脑子一样发一堆,更何况配上他那张脸,谁看了不迷糊。”
“那段时间热搜上都是他的照片,热度都快赶上流量爱豆。”
“不过再厉害也没用。”李南愉双脚也缠上来,“他老婆现在和我睡在一起,他只有想的份儿。”
许嘉禾:“……”
书房里,宋沂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陆可可亲属介绍栏里的“弟弟 陆远卓”,面上没什么表情,手指却一下一下敲着桌面。
自从吴森告诉他陆可可的事后,宋沂就开始旁敲侧击地打听这个人,但她的全部经历和嘉嘉都没有重叠。
今天祁顾的那番话让他意识到,或许有被人刻意抹去的地方。下午在书房他找李怀瑜帮忙查查陆可可这个人,没多久李怀瑜那边就有了消息。
他打开手机,编辑短信发送给屏幕上电话的主人。
[你好,我是宋沂,明天中午博雅餐厅,方便见一面吗?]
良久,那头回复:“好。”
今晚,许嘉禾进入了许久未见的梦境。
这应该是她刚和顾如秋重逢的时候,小嘉禾跟在顾如秋后面悄悄拉了拉衣袖,试图遮住早就藏在衣服下的伤痕,面上始终得体地和祁仲同打招呼,“祁叔好,我是嘉禾。”
“欢迎小嘉禾成为我们的家人。”
祁仲同依旧儒雅亲和,但那时的祁顾还是个四五岁的小毛孩,虎头虎脑的,拿着玩具汽车“嗖”一下推到许嘉禾脚边。小嘉禾也只是笑了笑,把小汽车又给他推回去。
在祁家,小嘉禾再没有新伤,也开始有了妈妈。可没多久,嘉禾小心翼翼藏住的伤痕还是被小祁顾发现了。
他丢下手里心爱的汽车玩具,拉着嘉禾边找他爸妈边大声喊:“姐姐被打了,姐姐被打了!”
嘉禾在一旁怎么劝都没用。
大嗓门的吼叫终于把顾如秋和祁仲同引了出来。
小祁顾拉过嘉禾的胳膊递给他们看,“有人打姐姐。”
嘉禾在一旁着急解释,整个人语无伦次:“没有,不是的。”
当初他们去接嘉禾的时候就知道了,也带着嘉禾去了医院。嘉禾的掩藏不过认为这是一段灰暗的伤疤,不会有人再看见就好像那些伤痕不存在,那段经历也不曾出现过一样,她试图用徒劳的遮掩来愈合旧日的伤。
顾如秋和祁仲同相视一眼,顾如秋忍着泪安抚躁动的小祁顾,祁仲同则上前帮嘉禾理好衣袖。
“嘉禾,现在你是我们的家人,祁叔的女儿,不要怕,这些伤会愈合,也不会再有。”
后来,嘉禾发现顾如秋喜欢做饭,祁叔和祁顾也喜欢吃顾如秋做菜的味道,她便主动要求跟着顾如秋学做饭,开始只是帮忙打打下手,没多久她已经可以自己独立做出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出来。
许嘉禾在江城完成学业的同时继续学习乐器和舞蹈,比以往在燕城学的更认真更专注。
一家人幸福的生活,顾如秋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祁叔成为了她慈爱温暖的爸爸,调皮捣蛋的祁顾也是贴心的小暖男。
许嘉禾在这个家生活,在他们的陪伴鼓励下度过了高中,冲过了高考,遇到了宋沂。
许嘉禾是被腿麻醒的,睁开眼睛就看到李南愉跟八爪鱼似的攀在她身上。
她看了眼手机,快七点。
许嘉禾轻轻拉开她身上的手,动作缓慢地去洗漱换衣服。
衣帽间连着主卧,透明的深棕色玻璃衣柜陈列,里面琳琅满目地挂满女士的衣服包包。
李南愉昨天告诉她,每到新一季度,宋沂会给衣帽间重新换上品牌最新款的衣服和包包。
一开始他还会找李南愉问哪个款式更好,哪家衣服更舒服,后来买多了,宋沂可以毫不费劲地从一堆衣服中选出最适合许嘉禾的衣服。
他每天在等她醒过来。
许嘉禾换好衣服出来就碰到了大汗淋漓的宋沂,他套着短袖运动裤,手上拿一条毛巾,背着晨光,边擦汗边上楼梯。
“嘉嘉,起了?”
好像从昨天开始,宋沂不再唤她“嘉禾”,而是“嘉嘉”。
许嘉禾今天穿了一件绿色针织衫搭高腰水牛仔裤,腰间以一条细窄的棕色腰带,头发高高束成马尾,清新纯净。
“嗯,你每天早上都会跑步吗?”
“习惯了,有空就去楼下跑两圈。”宋沂指了指楼下,柔声道:“我先去洗个澡,早饭已经做好了,在厨房。”
许嘉禾点点头,看着宋沂走过去的背影,常年健身让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张力十足却不粗犷,反倒更添坚定温润。
她犹豫一瞬还是出声喊住他:“宋沂。”
他应声回头,疑惑看向许嘉禾,眼底依旧是熟悉的温暖,他的眼神好像有包容一切的能力,“怎么了?”
“祁顾的事是不是和我有关系?”
她虽然是在询问,宋沂却看到她眼里的笃定。她还是猜到了,比他想象的更早。
“是。”宋沂答应过嘉嘉,不会骗她,“我想把一切处理好了再告诉你,好吗?”
“我知道你担心我,想保护我。”许嘉禾坚定地看向宋沂,“但是我更希望可以和你一起去处理面对。”
宋沂看到这样的许嘉禾,忽然笑了,她好像变了一点儿。
从前的嘉嘉大概会说“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可以处理”,他们相爱,但她却有一道屏障,那屏障里困住的是需要依靠的小嘉禾。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都是一个人最基本的情绪色彩,可是嘉嘉却把怒,哀,欲一起关进那道屏障里,像别人展示一个只会笑的许嘉禾。
但现在那道屏障渐渐破裂,她会吐露心事,她会坦诚自己的想法。
“好,嘉嘉,我们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