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翌日,卯初二刻(五点半)。
“小主,该起了!”
辰时请安是日常惯例,月荷在自家主子耳畔轻声唤醒。
她本不该这样温柔,只因她体贴自家小主昨夜的辛劳。
孙妙青被凤鸾春恩车送回来时已经后半夜了,整个人困的不省人事,幸而在养心殿时已经洗浴过了,回来宽衣解带倒头就睡。
看着孙妙青疲惫的睡颜,她怎忍心大声叫喊,扰了她清梦。
在月荷的有意放纵下,孙妙青又多睡了两刻钟,直至卯正才真正被叫醒,倦怠的由着丫鬟们梳洗打扮,随后传了杯浓茶提提神,准备迈着疲乏的步子踏上每日请安之路。
走到屋外,却惊喜的发觉外头停着一架肩辇,并两个抬肩辇的绿衣小太监。
“这是?”
春杏正在打点这两个太监,银子开路,把这两个公公哄的眉开眼笑的,直言伺候孙小主是他们的福气!
见孙妙青出来,春杏赶忙上前贺喜道:“奴婢贺喜小主,皇上体贴小主不易,特许小主出行可乘坐肩辇,内务府一早就盖了红布送了来!”
倒也还算体贴!
坐上肩辇的孙妙青,心里美滋滋的。
今日,能早些到景仁宫了。
难怪人人都想要这圣宠,被优待的感觉真是不错呢!
尤其是有对比之后,看着那些吭哧吭哧走去景仁宫的妃嫔,虽然有些缺德,但孙妙青的幸福感确实更高了。
安陵容安答应就是个鲜明的例子,一路上要么碰不到任何其他妃嫔,一碰到准得弯腰俯首。
脚程慢的她刚给欣常在行了礼,又遇到了孙妙青这个贵人,二人位分更是差了两阶,按规矩得跪下请安。
只是孙妙青不喜欢旁人跪她,奴才不用,小主就更不用了,见安陵容要跪,离得近些的南秀立刻上前扶起她,“安答应不必多礼!走吧!”
“多谢孙贵人!”
宝鹃虽是个宫女,但也是不爱跪人的,心里感激着这位好脾气的孙贵人,伸手扶住身旁的安答应,却见她神情愣怔,不知在想什么,“小主?”
安陵容又能想什么呢,不过是看着前方风光远去的一行人,想着自己什么时候也能有这样的福气,感叹着命运待她……怎得如此不公!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快走吧,别误了请安的时辰。”
景仁宫宫门前,缘分让孙妙青与沈眉庄沈贵人再次相遇。
才刚侍寝,就这般张狂!
这是沈眉庄看到这个新宠时的第一想法,随即这个妒忌的想法就被她给掐灭在摇篮中了。
皇上也给她提过,但她觉得太过招摇便拒绝了,如今瞧着她人欢欢喜喜的坐着,竟开始怀疑自己从前是不是错了。
之后,皇上也再未问过她。
皇上的宠爱来去如风,难以捉摸,就算是如她这样温婉大方的女子,心里也是会嫉妒的,只是她们通常都能掩饰的了无痕迹罢了。
不想也罢!
二人都没寒暄的意思,也不爱做表面功夫,都是平位,互相见礼后,一前一后的人了景仁宫的大门。
“孙贵人和沈贵人来了!”
到的最早大欣常在一个人干坐着,正觉着没趣儿呢,见她们进来热情的招呼着。
“欣常在来的好早!”
“不早了,这时候也都该来了!”
皇后还没出来,二人便各自落座,等候妃嫔们到齐。
后宫里一群无聊的都能去数砖的女人,最是八卦,每个新侍寝的妃嫔都要轮番盯个遍。
几日前只是听富察贵人说起过,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能掉光了。
在今日,孙妙青也有幸有了一段这样的体验。
多方打量的目光看得她如坐针毡,恨不得前面有个帘子能把自己罩起来!
真是的,都不是没经历过的人,这么直勾勾的盯着她做什么啊!
(−_−#)
中宫宝座之上的皇后,也在打量着这个孙贵人。
侍寝之后,皇上有所表示,应该是对她还挺满意的。
今日没浓妆艳抹的,单看长相,倒是长得一副讨喜相!
那双眼睛如一泓清泉,清澈见底,不算聪明,却足够干净。
越是心思细腻敏感的人,便越是会为这样的清澈着迷,若是不出意外,日后这后宫应会有她的一席之地。
皇后最爱预设,孙妙青侍寝这才一日,她就想到几月甚至几年后去了。
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华妃,还有那个沈贵人。不聪明的小丫头皇上会喜欢,会宠爱,却不会重用,像协理六宫的权责,是绝对落不到她头上的。
“华妃还没到么?”
日日都迟来,这回的借口总不会又是皇上不让她起早吧!:-I
当然不是。
这回,华妃换了个借口,处理宫务至深夜,权责重大,不敢怠慢。
好借口!
今天的华妃娘娘,依旧是朝着皇后娘娘的痛处死命戳呢!
可称后宫之主,没有宫权算什么“主”,皇后没有孩子,这宫权就是她的命脉!
听着这话,皇后心里是真窝火,但为保持皇后的气度,她还是风轻云淡的揭过了华妃的再次挑衅,温和笑道:“真是辛苦华妃你了啊,皇上信任你,本宫也放心你,只是竟不知道你做的这样辛苦,可要歇上几月啊?”
她是皇后,母仪天下四字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胜任的!
”呵!这就不必了,这点儿事本宫还说处理的来的。毕竟,本宫不像皇后娘娘这般大方!本宫啊就见不得这些个东西在眼前晃荡!”
华妃意有所指的看了看沈眉庄,又看了看昨日侍寝的孙妙青,嘴角虽勾着,但眼底却是毫无笑意,近几日新晋的妃嫔开始侍寝,她的情绪就一直不高。
这些年轻鲜妍的狐媚子,休想从她这儿夺了皇上!尤其是沈眉庄,那些新鲜奇巧的东西放在往日,那全都是由她年世兰先来挑的,就连皇后都越不过她去,如今区区一个沈眉庄就能给她没脸,一个小小贵人还敢奢望协理六宫之权,真是痴心妄想!
华妃是看见沈眉庄那副清高的样子就来气,心里打算了今日要好好教一教她如何打理后宫事务!
“噢!对了!华妃你若是觉得辛苦,可以让沈贵人帮着你分担些,皇上特许她学习协理六宫事务,华妃妹妹合该好好儿教教她才是!”
不提沈贵人她都快忘了,这个协理六宫的许诺她自己烦,华妃她只会更烦,但皇后永远是皇后,永远都是六宫之主,可华妃嘛,名不正言不顺的,可不得小心防备着后来者居上。
比起一次两次的侍寝,还是手心里握着的权利更加重要些,什么孙贵人,全被沈眉庄这个明晃晃的夺权大敌给掩住了。
华妃凌厉的眼神有如实体般,“咻!咻!咻!”的全朝着对面的沈眉庄去了。
皇上接连宠幸沈眉庄也就罢了,从前也不是没宠爱过旁人,他赐沈眉庄绿菊、给她居住的常熙堂赐名存菊堂也算了,但那协理六宫之权可是对旁人从未有过的眷顾!
华妃恨的牙痒痒,后妃也没有不妒的,只她孙妙青,知道如此风光其实难副,风光背后全是独自咽下的苦楚,她不羡妒沈眉庄的风头无两,反倒有些同情她日后的遭遇。
无论她怎么风光,在孙妙青看来这就是皇上在立靶子,立一面面向皇后、又面向华妃的活靶子!
“宁可枝头抱香死,不曾吹落北风中”的沈眉庄最终也还是沦落了。
紫禁城的风水,一点儿也不养人,只会叫人玉减香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