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切莫因着我与姐姐起争执!姐姐原是对我……有些……有些……”
她话顿了一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而一双大眼却是含情脉脉地瞧着司北辰。
“姐姐对宝珠有何不满,宝珠绝无怨言!”
这样一幅楚楚可怜的模样落在司北辰眼中,不禁暗暗对比起二人。沈宝珠蕙质兰心,即使两人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她依旧一心一意为自己考虑。
而这个沈昭,冷心冷情,毫无教养!哼!
这般想着,一股莫名的情绪上来,他只想让这个女人不爽快!
“王府做主的人是本王,本王觉得这主意甚好,只是辛苦沈夫人和宝珠劳累了!”
沈夫人面上一喜,忙不迭在一旁连连声应。
“不麻烦不麻烦,老身应当为王爷效劳。”
听着沈家人对自己的恭敬,司北辰不动声色地瞥了沈昭一眼,想瞧她的反应。未曾想沈昭却像是置身事外一般,只定定地盯着碗,一声不吭,不由得眉头皱的更深。
而这会的沈昭已经快到极限,她清晰地感受到,冷汗浸透衣服,漫过伤口的火辣辣地烧灼感。
外头的声音似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沈昭只觉的一阵头晕目眩,仿佛自己的身子越来越重。
她不由地抓紧程儿,呼吸也有些加重。
“今日天色已晚,依臣看,王爷不妨就留宿侯府一夜。”
难得的增进关系的机会,沈侯不想错过,他赶紧开口挽留。
司北辰皱了皱眉,下意识便想拒绝。
“本王还有要事……”
一旁沈宝珠紧攥着帕子赶紧打断。
“王爷!今日是姐姐回门,新婚夫妻理应留宿在娘家的,还请王爷成全了姐姐的脸面。”
这话让司北辰下意识地看向身旁的沈昭。
从方才到现在,这个女人都板正着身子盯着桌子,也不像往前一般与自己争锋相对,她又在耍什么花招?
而这会的沈昭,已经疼得开始耳鸣,丝毫听不清身旁的声音。
如初察觉到她的不对,心下着急,可眼前的情况,她只能先抱过沈程,又抵在自家小姐身后给她做支撑。
瞧见这一对主仆的动作,司北辰放下心中疑惑,应声道:“那便打扰侯爷了。”
沈侯脸上笑意增多,连忙起身作揖。
“王爷严重了,这是敝府的荣幸。”
只等着司北辰这一句话,沈昭立刻扶了如初手臂,也不等别人引路,急匆匆地便往后院走去。
她动作匆忙,一旁沈夫人立时变了脸色。
“到底是庄上长大的,半点礼教都没有!”
“这……”
沈宝珠瞧着沈昭仓惶而去的背影,心里窃笑,脸上却是浓浓的担忧。
“许是姐姐思家心切,还望王爷不要怪罪姐姐不知礼数!”
司北辰两眼盯着沈昭离去的背影看不出神色。
见她脚步散乱,身体东倒西歪,司北辰瞳孔猛地一缩,忆及前日种种,到底是那日自己冤枉了她,鞭伤还未恢复!
未来得及回复沈宝珠,他便急匆匆地追上了沈昭的脚步,留下众人震惊在原地。
还未走远几步,只见沈昭身子已然承不住,手指一松,重重地往前栽去。
恍惚间,她感觉自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还嗅到了一缕淡淡的松香,未等她辨清,便已失去了意识。
沈昭突如其来的昏迷,如初慌得六神无主。
她瞧着面前一本正经怀抱着沈昭的司北辰,心中惴惴,正欲开口,反被司北辰抢了先。
“去找太医!”
司北辰一把将沈昭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往前方客房走去。
他看着怀中的女子,一张俏脸早已没了血色,头发被汗水沾湿,一缕一缕地搭在额前,她睡得似乎极其不安宁,紧紧皱着眉,睫毛缓缓地扇动着。
也不知这一身倔脾气随了谁,疼成这般竟也不吭声!
那头大夫刚至,这端沈宝珠已然得了消息,她攥紧了拳头,掌心竟沁出丝丝血来。
“你说六王爷抱着那女人一路去了房间?”
“是,奴婢亲眼所见,绝无虚言!”
丫鬟恭敬地立在一边,神色凝重看着她。
沈宝珠几乎咬碎一口银牙,是她小看了这个女人,什么无知妇孺!这心眼……不过这么一会,就能得到六皇子青睐,可真是好本事!
不行,她决不能让这个女人有半分跟司北辰独处的机会!
即使她不喜六皇子,但也决不许六皇子对沈昭有半点心悦!
思及此,沈宝珠两眼一转,抬手招呼那个丫鬟过来。
“你附耳过来,有一桩事,须得你去跑一趟。”
这端沈昭昏迷不醒,司北辰心中烦乱,正在廊下站着,就瞧见一个丫鬟匆匆往自己这边走来。
那丫鬟不闪不避,直直撞在司北辰身上!尚未等司北辰反应过来,那丫鬟又逃也似地离去,只留下一方散落在地上的绢帕。
帕子中间裹着一枚质地上乘的玉佩。那玉佩玲珑剔透,雕着精致的西府海棠!
司北辰神色一凛,这不正是自己当年与宝珠定情之物么?
难道宝珠心灰意冷,连玉佩都不愿留下?
他心中顿时有些焦灼,正待去找沈宝珠,忽然瞥见帕子上一行小字:
“君为女萝草,妾为菟丝花……”
看完这一行蚊蝇小字,司北辰眉头深皱。
莫非宝珠未与自己成婚,是另有苦衷?
另一厢——
一片混沌中,沈昭只觉得忽冷忽热,难受的紧。
忽然,有一团温热紧紧抱住了她,渐渐地,冷意散去,她这才得已缓缓睁开眼。
一睁,便看到眼前一颗小小的脑袋正躺在她的胸口上,两行泪顺着脖子划进衣领。这让沈昭心头一暖,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程儿不哭,娘亲没事。”
沈程听到娘亲的声音,惊喜地抬起头,沈昭这才发现他鼻头都哭红了。
“宝贝程儿,吓坏了吧?娘亲不乖,让我们程儿担心了!”
沈昭软语温言安慰沈程半晌,才终于把人哄好,她揉了揉沈程脑袋,轻声问:
“你如初姐姐呢?”
话音未落,如初从屋外打了一盆水,正跨进屋子,见她醒来,随即挂上笑容。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都不知道,你突然晕过去,吓得我和小少爷魂都飞了!”
瞧见如初紧张的样子,沈昭内心哂笑,想她一代国医圣手,竟然还能把自己给折腾晕倒,自己想想都觉得丢脸万分!
随即又怒气横生,都是遭瘟的司北辰害的!
“难为你了!那会子我晕了,也不晓得你怎么把我弄回来,辛苦你了!”
如初打湿了帕子又拧干,转头一脸笑意看着她。
“我可没这个本事把您弄回来,是王爷把您抱回来的!王爷知道心疼小姐了,小姐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
沈昭一怔,他,怎么会……他不是恨不能自己立刻去死么?
如初刚说完,门外便响起司北辰隐忍着怒意的声音:
“沈昭!”
他气冲冲地闯进来屋来,脸色阴沉的看着沈昭。
“是不是你!”
“你在说什么?”这话问的沈昭一头雾水。
此刻沈昭这番无辜的模样在司北辰眼中,与城府极深的恶毒女人没有区别。
“你费尽心机想嫁给我,居然不惜坏了你妹妹的姻缘!”
沈昭一听,就晓得又是司北辰跟沈宝珠之间的那堆烂账。
她可很嫌弃,随即摆摆手不再看他。
“我说王爷火气这么重呢,原来是为情伤神,今儿个我乏了,赶明王爷想讲你俩的爱情故事,我随时奉陪!”
这女人油盐不进的模样,莫名让司北辰火气更大。
“你还有胆子说这种风凉话?如果不是你在背后搞鬼,宝珠会悔婚?”
“手脚长在她身上,她想退婚,与我何干?别把污水往我身上泼!”
沈昭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这倒是听得稀奇,这人哪来这些胡搅蛮缠的言论?
司北辰冷哼出声:“你真是伶牙俐齿,本王只觉得那顿鞭子真是轻了。”
“王爷赐我的一身伤,沈昭没齿难忘!”
看着针锋相对、水火不容的两人,程儿有些害怕地蹲在了角落。看到害怕得缩成一团的程儿,沈昭很是心疼。
“够了司北辰,我不想和你吵,已经吓到程儿了。”
“沈昭,别以为你矢口否认本王就拿你无可奈何。日后本王定要让你露出真面目!”
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面露温柔的样子,不由得冷哼出声,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来人,即刻回府!”
屋外的小厮问道:“王爷,今晚不是说留宿侯府吗?”
“闭嘴!”
司北辰脸黑的愈沉,几步便瞧不见身影了。
待司北辰走后,如初面露忧色。
“小姐,您怎么又与王爷吵架了,明明方才还好好的。”
沈昭嘴角勾了抹嘲讽地笑意,一脸的不在乎。
“还不懂吗?就是有人见不得我们好,才来给我上眼药!”
如初一愣,半晌反应过来,又忿忿不平道:“您是说二小姐?”
沈昭耸了耸肩:“她不过是坏,架不住还有人蠢,愿打愿挨吧!”
她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伤势,处理得当,又用药压制了疼痛,休息了一会,走动已然不成大问题。
左右在这个侯府,她也浑身不自在,还不如回王府乐得自在。
司北辰独自离开,不一会就会闹得人尽皆知,也算是当众打了沈昭的面子,可她毫不在意,淡然吩咐。
“如初,既然他们已经回王府了,咱们也收拾收拾吧。”
“是。”
……
沈昭刚回到王府,便看到王府门前守着一个穿着灰鼠袄子的婆子,那婆子刚看到沈昭的马车停下,便上前替她掀起车帘。
“王妃回来了。”
那婆子躬身问安。
沈昭定睛一看,原来是那日的东芝母亲。
“东芝现在怎么样了,可还好?”
一提起东芝,婆子的脸上便带着欣喜的笑意,连忙回答:
“多谢王妃关心,东芝现在好多了,只是还躺在床上不能下地。”
“那便好。”
沈昭刚刚提起的心也落了地。
那婆婆恭敬地立在一侧,一边帮沈昭拿东西,一边慢声念着。
“婆子今日来,是东芝那丫头想当面谢谢王妃,劳烦王妃屈驾见上一面。”
“好,我去看看她恢复的怎么样了。”
沈昭一手抱过沈程,随意点了点头。
“谢谢王妃!”婆子喜笑颜开,上前带路。
西厢房中——
沈昭细细检查完东芝的伤势,随即开始收拾东西。
“没什么大碍了,日后等着拆线就好。”
“那这以后,东芝还能下地走路吗?”东芝母亲在一旁问的小心翼翼。
“走路可以,但是不能干粗活重活,平日里饮食也要忌口。”
沈昭逐条嘱咐着东芝母亲,东芝母亲忙用心记下。
床榻上,经过几日的修养,东芝消瘦的脸上恢复了一丝光泽。
“东芝能留下一条命,多亏了王妃能不计前嫌,王妃的大恩大德,东芝没齿难忘。”
“都怪老奴当时猪油蒙了心,不知王妃是好意。王妃真是当世神医啊!”
东芝母亲想到女儿还能有今日,泪流满面,跪下谢恩。
沈昭笑着扶起她:“为医者,就是悬壶济世,治病救人。”